宋恆微微一怔,缓缓摇了摇头。
锦瑟心下狐疑,但见他確实是刚睡醒的模样,根本不似才从外间回来,这才逐渐信了,只觉得自己是真的看错了人。
心头的疑惑解开了,锦瑟先前的难过却又重新涌起来,毫无顾忌的哭了几声,迎上宋恆探究的目光,才喃喃道:“宋恆,我的命,会不会像姐姐一样惨?”
锦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之中。
从前姐姐执意要嫁苏墨,父亲坚决反对,却还是没能拗过圣旨。到三年前姐姐死於非命,父亲非但未曾表现出伤心,反而勃然大怒,与姐姐脱离了父女关係。如今,她不想嫁苏黎,父亲的態度却又截然相反,锦瑟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究竟是为什么。
她问宋恆,宋恆却只是回答:“何必去想你父亲要什么,只需明白你自己想要什么便是了。”
她想要什么?她只想不嫁人,永远像现在这样自由自在。可是她明明知道,那不可能。
於是,只在一夕之间,整个安定侯府都见证了自家二小姐突然由爱笑爱闹转为了愁思绵绵,从前那样颯爽的一个女子,仿佛一夕之间就变得多愁善感起来。府中有年长的婆子笑言锦瑟这是长大了,此话自然是委婉,然而传到外间,就变成了直截了当的“恨嫁”。
锦瑟做梦也想不到她的不想初嫁会变成別人眼中的“恨嫁”,更没有想到,她因“恨嫁”而愁容不展的消息,竟然会传进了宫!
於是,盛夏时分,正是酷暑难耐京城,驀地平添一声响雷——钦天监为寧王与宋二小姐大婚敲定吉日,定於今年九月初一,正是上上大吉的好日子。
响雷过后,锦瑟便果真如被瓢泼大雨浇过了身心一般,整个人更加愁容不展。
日头毒辣的午后,即便是湖心亭上凉风悠悠,也依然未曾让人凉爽半分。锦瑟独自趴在围栏上,怔怔盯著被风吹皱的湖水,傻傻的去数那一圈圈盪开的涟漪。
身后驀地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锦瑟只以为是绿荷,懒洋洋的嘆了口气,道:“你不是嫌热不肯陪我,又跑来做什么?不会又有什么坏消息吧?”
寧王苏黎站在她身后,脸色极其不明显的变了变。
锦瑟听不见回答,偏过头看了看,先是一惊,隨后却微微笑了起来:“王爷?”
其实,她原本便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身量尚且未足,容顏虽美,却总显得有一丝稚气。可是此时此刻,苏黎望见她脸色嫣红,眼神迷离,忽而觉得与上次见她时,已经大有不同。只是这丝不同,倒也未必能让他欢喜。
他淡淡一撩衣衫下摆,在另一侧坐了下来,脸上依旧神情寡淡:“你不想嫁本王?”
锦瑟大概是热得太久了,脑中昏昏沉沉,根本没有意识到他这样问是什么意思,只是笑:“外头的人不是都说我恨嫁么?王爷怎么会以为我不想嫁?”
苏黎坐在那里,这样热的天气,脸上却一丝汗意都没有,姿態永远从容镇定。他与苏墨是兄弟,两人同样自宫中长大,气度却大不相同。苏墨浪荡不羈,而他身为幼弟,却比兄长更显得沉稳。
听到锦瑟问话,他脸上神情依旧不变:“想,或不想。宋二小姐不必绕弯子。”
锦瑟神思一凛,这才回味过来什么,立刻坐正了身子,正色道:“不想。”说完,她便一瞬不瞬的看著他,目光殷切灼热。
苏黎同样望著她,不知为何久久没有开口。
“王爷?”锦瑟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苏黎眸色微微一沉,忽而站起身道:“打扰了,告辞。”
他翩然远去,只留下锦瑟一个人目瞪口呆的坐在原地,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小姐?小姐?”
锦瑟迷迷糊糊从梦中惊醒时,耳畔早已满是绿荷焦急的声音,心头不由一惊,忙的睁开眼来:“怎么了?”
绿荷紧蹙了眉头,那模样也看不出是喜是忧:“亏你还睡得著,如今满大街都是关於你的传言!”
“不就是恨嫁么?我又不是不知道。”锦瑟懒懒应了一声,便又要朝床上倒去。
“恨什么嫁!你如今就是想嫁,人家也未必想娶!”绿荷惊天动地的吼起来,“寧王要退婚!”
啥?
退婚?!
锦瑟一起身,便匆匆跑到了书斋。
“宋恆宋恆!”
宋恆正手把手的教她四弟锦辉写字,听见锦瑟的声音,头也不抬一下。倒是他的书童余潜笑著看向跑进来的锦瑟,道:“二小姐许久没有这样快活了,想必是有什么好事吧?”
锦瑟眉飞色舞的应了一声:“宋恆,你听说了吗,我不用嫁给苏黎了!”
宋恆终於抬头看了她一眼,却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