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牡丹谢鶯声歇(2)
所有人之中,脸色最难看的应该算是溶月。因为所有人都看到,秦王自那长得极似自己少年髮妻的舞姬退场之后,便再没有出现在殿中。
万寿节,热闹的不仅是宫廷,民间也有各种为皇帝祈福祝寿的活动,是以这一夜的京城,格外热闹与喜庆。
锦瑟一路穿过人流如织的大街,看过各式各样的热闹,隨后转入了一条小巷,来到了自己从前住过的那个小院。
自苏黎將她送上山后,这座小院算是又暂且荒废下来,然而锦瑟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自己最喜欢的住处就是这座小院,虽然经歷了那么多的风波辗转,仍然觉得这里是最好的。
小小的院门虚掩著,锦瑟推门而入,里面自然是一片漆黑与寧静。
她在小院中站了一会儿,又走进了堂屋之中。
屋中的一切她都熟悉,便摸索著寻到了一个凳子,在黑暗之中静静地坐著,灵台半清明半混沌,似乎总有一些不敢触及的地方,永远一片混乱。
屋子里很静,静到她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可是逐渐的,却生出一丝旁的声音来。
锦瑟从怔忡中回神,侧耳细听之下,仿佛仍然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可是偏偏,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她静静听了许久,忽然猛地反应过来——那是另一个人的呼吸声与她重迭!屋子里还有其他人!
锦瑟霎时间大惊,猛地从凳子上站起身来:“谁?”
许久,没有人回答她。
这原本是一件极其可怖的事情。一间漆黑的屋子里,有一个不知道什么人,悄无声息的与她共处,不知意欲何为。
然而不知为何,锦瑟除了惊,竟然一丝害怕都未曾察觉,片刻之后,她摸到了火摺子。
一团虚弱的光晕缓缓升起,终於映出屋子最深处的那张椅上一双漆黑深邃,眼角上挑的眼眸时,锦瑟手中的火摺子啪的落到地上,那丝好不容易升起的光,倏地又灭了。
屋子里重新陷入一片黑暗,锦瑟只觉得有一瞬间的晕眩,仿佛什么也听不到想不到,唯一能做的,便是蹲下来,遍地摸索著那支不知滚落何处的火摺子。
身后驀地响起一阵衣袂窸窣声,那人来到她身旁的位置,缓缓蹲下来,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帮她寻找火摺子,总之片刻之后,他握住了她的手。
他手心微凉,覆在她温热的手背上,锦瑟驀地大惊,猛然抽回手来想要起身,却“砰”的撞上旁边的梨木圆桌,闷哼一声之后,便只觉耳际火辣辣的疼,伏低了身子再起不来。
苏墨却在此时驀地將她抱起来,放到了圆桌之上。
屋中逐渐又亮起光晕来,锦瑟在疼痛之中看见他手中捏了她之前丟掉的火摺子,凑到她耳际,似乎是在察看她的伤情。
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容顏就这样近在咫尺,近到她根本看不清他的五官或表情。锦瑟心里却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在提醒她,快走。
那个声音反反覆覆,多次以后,锦瑟终於伸出手来,一把推开了面前的人,跳下桌子就往门口跑去。
火摺子再度跌落,屋內重新陷入黑暗,她却没能逃脱,反而被人重重抵在了门后的墙上,不得动弹。
暗夜之中,两个人的呼吸都略显沉重的起起伏伏,他是隱忍所致,而她,却在逐渐慌乱。
“你想干什么?”锦瑟终於开了口,厉声质问的口吻,被她微微慌乱的语气衝击得一丝震慑力也无。
黑暗之中,谁都看不见对方的神情模样,良久,方闻得苏墨一丝冷笑:“你以为我想干什么?”
他如此一反问,锦瑟那丝慌乱忽而就显得可笑起来,於是她竟奇蹟般的镇定下来,良久,低声平静道:“想杀了我,对么?”
这是自从她刺他那一刀之后,两个人第二次面对面。第一次,是在锦言的墓前,他当著许许多多人的面,重重一个巴掌挥向她,平静而又淡漠的威胁,不准她动锦言的墓地丝毫。而这一次,仅剩了他们两个人单独相处,大约,他会恨不得杀了她吧?
苏墨闻言,於黑暗之中无声勾起了嘴角。
真是残忍。决裂之后的几次会面,都是这样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