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完全不记得不久之前她才跟他说过话,安静了一会儿,有些艰难地笑了笑:“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苏墨淡淡摇了摇头,微笑道:“没有。”
她微微舒了口气,又喊了他一声:“苏墨……”
“嗯。”
她嘴角溢起浅笑:“我方才……做了个梦……梦见与你携手白头……我连路都走不动了,你还带我去骑马……这真是我此生,做过最美好的梦……”
她艰难地说完,忽然剧烈地咳嗽了两声,苏墨忙伸手將她搀扶起,让她靠在自己怀中,伸出手来,抚著她的背,一下一下地为她顺气。
她呼吸有些艰难,许久才安静下来,靠在他肩上,却又一次睡了过去。
苏墨双目沉凝,仍是不动。
没过多久,她居然又醒了过来,睁开眼,入目是他清瘦的侧脸,鼻端是他身上清朗的香味,她有些舒心地嘆了口气,往他颈窝处蹭了蹭:“苏墨……”
他身子忽然僵硬得厉害,过了许久,才低低应了一声:“嗯。”
她却许久没有再开口,他终於缓缓扶起她的身子,才发现她已经又闭上了眼睛。
他伸出手来,抚著她的脸,低唤了一声:“锦瑟?”
眼瞼轻颤,她竟睁开眼来,迎上了他的目光。
他忽然就失语,她看著他,却轻笑起来。
“苏墨……把我和姐姐,安葬在一起吧……生前没能与她做够姐妹,死后能长相伴……也是我的福气了……”
“……到时候你来看我,也可以让姐姐看看你……你可以跟我们两个人说话……你说的每句话我都会认真听……”
“也许……到那时我已经不会回答你了……可是,我可以让山风唱歌给你听……那首歌,你还记得吗……”
她再度缓缓靠到他肩上,有些模糊不清地哼唱起来:“白山过来了,黑水过来了……苦苦的等待,这命中的註定……白山过来了,黑水过来了,深深的冥思,这修来的……缘分……”
她低低地哼著,声音却越来越轻,越来越模糊,终至沉寂……
四个月后,帝都青州,微雪。
因年关將至,虽然天气欠佳,但京城大街小巷还是异常繁华,行人熙攘,各式各样的年货摊点应接不暇,叫卖声、討价还价声伴隨著孩童燃放鞭炮的声音,愈发显得热闹。
行人之中,一紫衣美貌女子提篮而行,篮子里装了些鱼肉青菜。
行至一处卖春联的摊位,女子顿了顿,终究还是停下来,细心挑选了一副春联。
过年,终究还是要有一些年味才好。
女子走过繁华大街,转进一条安静的住家小巷,最终在一个青瓦小院门前停了下来,隨后推门而入。
將菜篮放回厨房,她又走出小院,本意是想著去邻居家借些浆糊,没想到刚好遇见邻居也准备贴春联,这下可真是刚好,女子忙上前,笑道:“张大哥,回头借我些浆糊,我也贴个春联。”
邻居是个憨厚男子,闻言一笑:“没事儿,回头我帮你贴。”
女子笑靨如:“那可就多谢了。”
恰逢张妻从里面走出,看到这副情形,顿时沉了脸,喊了一声:“当家的,你进来。”
男子脸上浮起一丝尷尬,冲女子笑笑,连忙走了进去。
“真是一时不看著你就要作反了!跟你说过多少次隔壁那女子绝对不是什么良家妇女,你怎么就听不进?瞧她那水蛇腰狐狸眼,一看就是个狐媚子!你没见成天有个公子往她那院子里钻啊?不过就是个富贵人家养在外头的侍妾,还值得你这样点头哈腰地諂媚!她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虽然那妇人已经將自己相公唤入屋里去教训,然而说的话,还是一字不漏地落到了门外等候的女子耳朵里。听著里面仍然滔滔不绝地训话,女子低嘆了口气,转过了身。
没想到这一转身,却看见自己院门口已经站了个人,正是那妇人口中成天往她院子里钻的公子,大概也听到了那妇人的话,此时此刻正微微皱了眉,眸光清冷,透出一丝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