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继续说下去,半悲伤地:“自从上次遇见你,我一两次想到或许你并不是因为我才不跟她结婚。告诉我,戴蒙。我将努力承受。
我跟这事是不是没有任何关系?”
“你逼我说?”
“是的,我一定要知道。我看我是太过相信我自己的力量了。”
“好吧,直接的原因是结婚证书不能在那个地方用,我还没有办法办到另一张她就跑走了。直到那个关节你跟这件事没有关系。从那儿以后她的伯母就用一种我不喜欢的腔调对我说话。”
“是啊,是啊!我跟这事没有关系——我跟这事没有关系。你只是玩弄我。天哪,我算什么,尤苔莎·维尔,竟然这么想重视你!”
“胡说,不要这么冲动……尤苔莎,上一年我们是怎样在这些灌木丛中转悠的,那时候天气凉了,山影把我们隐藏在山谷中几乎看不见!”
她保持在忧郁的沉默中直至她开口说话:“是的,我常常那么笑你竟敢仰慕我!可是从那以后你就让我好受折磨了!”
“不错,你待我是足够残酷了,直到我认为我找到了一个比你更漂亮的。找到她我是有福了,尤苔莎。”
“你一直认为你找到了一个比我漂亮的?”
“有时候我那么想,有时候我不那么想。天平恰好平衡得只用一根羽毛就能扳过来。”
“可是你真的不在乎我是否跟你相会?真的一点儿也不在乎?”
“在乎一点儿,可是不足以破坏安静。”这年轻的男人懒洋洋地回答,“不,那都是过去了。我以为只有一朵花的地方我发现那里是两朵。或许是三朵,四朵,或者无数朵,像第一朵一样好……我的命运真是奇怪。谁能想到这一切会发生在我身上呢?”
她压下一股似乎可能导致爱也可能同等地引发怒的火打断他的话:“你现在还爱她吗?”
“谁知道呢?”
“告诉我,我要知道!”
“我爱,我又不爱。”他淘气地说,“也就是说,我有我的时间和季节。你一会儿太高傲,一会儿又太疏懒了,一会儿太忧郁,一会儿又太阴沉了,再一会儿我不知道是什么了,除了——除了知道你对于我不再是曾经常常是的整个世界,我的亲爱的。不过你是个让人乐意认识的小姐,见到了让人愉快,我敢说永远甜美——几乎是永远。”
尤苔莎沉默了,她从他身边转身走开,直到用一种高悬强力的声音说话才停下:“我走一走,这是我走的路!”
“好吧,我干别的更糟,还不如跟着你。”
“你知道你不能干别的,尽管你喜怒无常变心变节!”她挑战地说:“尽管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干什么也可以干什么。尽你所能从我身边走开——可是你永远也不能忘了我。你将终生爱我。要是能娶我你会乐得跳起来!”
“那样我会跳起来的!”韦狄说:“这样的想法我时常会有,尤苔莎;它们这会儿又来了。你一直极恨荒原;那个我知道。”
“我恨。”她深沉地咕哝道,“这是我的十字架,是我的羞耻,也将是我的死亡。”
“我也憎恶它。”他说,“现在我们四周刮的风多么悲凄!”
她没有回答。风的音调的确是庄重而弥漫渗透的。混合发声亲自向感官说话,附近地域的形貌特征可以凭耳朵看出。听觉画面由黑暗的场景中反转出来;他们能够听到石南地带从哪里开始到哪里结束;哪里荆棘长得粗壮高大;哪里刚刚被砍了;杉树丛朝什么方向长去;长着冬青的石坑离得有多么近;因为这些各各相异的场物的声音不少于它们的形态和色彩。
“上帝啊,它是多么孤凉!”韦狄重新开口说,“如画的山谷和云雾对于什么也看不见的我们算是什么?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住下去?你愿意跟我去美洲吗?我有亲戚在威斯康星。”
“那需要考虑。”
“在这里好像不可能干好了,除非人是一只野鸟或者一个风景画家。怎么样?”
“给我点时间。”她温柔地说,拉起了他的手,“美洲离得太远了,你陪我走一走好吗?”
尤苔莎一说出后边的话,她就从雨冢的墓座上退下来,韦狄跟上她。这样红土贩子就不再能听到什么了。
他掀开草皮站起来。他们背衬着夜空的黑影落下去消失了。他们好像懒洋洋的软体动物般的荒原从头顶向前伸出的两根触角,现在又缩了回去。
红土贩子步行穿过山谷,进入下一条他的篷车停的山谷,就一个细高个的二十四岁的年轻人来说他走得不算轻快。他的心神被搅扰得疼痛着。行走中微风吹过他的嘴边带走对他们将受天谴的威吓的声调。
他走进篷车,火炉还在那里燃烧着小火。他没有点亮蜡烛,在曾经坐过的三条腿的凳子上坐下,思虑着他看到和听到的触及他一直爱着的人的那些情形。他发出了一种既不是叹息也不是啜泣的声音,但是比叹息和啜泣更能够表示烦乱的心境。
“我的托马芯,”他重重地低语说,“到底该怎么办呢?对,我要去见那个尤苔莎·维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