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因为你不能得到她你才来找我。总而言之这的确是一个新情况。我成了补缺的了。”
“请记住那一天我就建议了同样的事情。”
尤苔莎又保持了一阵呆愣愣的沉默。是什么样奇异的感情来到了呢?她对韦狄的兴趣真的可能完全是那种与人对立的结果,一听到他不再被她的情敌觊觎了,这男人身上的光彩和幻梦便离他而去了吗?她,此时,终于把他弄到手了。托马芯不再需要他了。多么蒙羞丢脸的胜利!他最爱的是她,她认为;然而——她敢把这样背信弃义的批评极其柔和地喃喃说出吗?——连一个身份地位比她低下的女人都不重视的男人还有什么价值?一种情绪或多或少潜伏在所有生命本性中——那就是不愿要别人不希望得到的东西——这种观念在过分精细的贪爱享乐的尤苔莎心里一如爆发的**般活跃强烈。她高于他的社会地位的优势,迄今为止极少给她深刻的印象,现在变得讨厌地逼人注意了,因为她第一次感觉到她爱他是屈尊降格了。
“这个,亲爱的,你同意吧?”韦狄说。
“要是能去伦敦,或者布达茅斯,而不是美国……”她没精打采地咕哝着,“我得想一想。这么大的事我不能马上决定。我希望恨荒原少一点儿或者对你的爱多一些。”
“你倒是真能令人痛苦地坦白直率。一个月前你爱我热烈得足够跟我一起去任何地方。”
“那时你爱的是托马芯。”
“不错,或许那就是原因所在。”他回嘴说,几乎带着一点冷冷的讥笑,“我现在也不恨她。”
“确实如此。唯一的事情是你不能再得到她了。”
“得啦——别再奚落人啦,尤苔莎,不然我们要吵架了。你要是不同意跟我走,或者不能很快同意,我就自己走。”
“要不你再去试试托马芯吧,戴蒙,看来多么奇怪,你娶她还是娶我都无关紧要,只是你来找我就是因为我是——最便宜的!是的,是的——这是事实。有一段时间我会大声呼喊着反对那类男人,而且十分狂烈激切;可是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你去不去,最亲爱的?跟我秘密地去布里斯托尔,跟我结婚,转回来我们永远离开这狗洞般的英格兰?说好。”
“我几乎想付出一切代价离开这里,”她倦怠地说,“可是我不愿跟你走,多给我一点时间来决定。”
“我已经给你时间了。”韦狄说,“好吧,我再给你一个星期。”
“再长一点儿,以便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有这么多事情要考虑。设想一下托马芯焦虑地要摆脱你!我不能忘了它。”
“不要惦着那个。由星期一说起再一个星期一,我就在那时候来这里。”
“上雨冢去吧。”她说,“这里离家太近了,我外公会走出来。”
“谢谢你,亲爱的。由星期一说再一个星期一,我就在这个时候在雨冢。到那时候再见。”
“再见。不,不,现在你一定不要碰我。到我下定决心为止,握握手就足够了。”
尤苔莎望着他模糊的身影直到消失不见了。她把她的手放到额头上粗重地喘息着;尔后她丰润的、富于浪漫色彩的双唇在不好看的刺激下分开了——一个哈欠;甚至即刻对她自己泄露了她对他的热情有可能瞬息消逝恼怒起来。她还不能马上承认她也许过高地估计了韦狄,因为现在察觉了他的平庸也就是承认了她自己此前极大的愚蠢。而且她纯然是狗占马槽那种性情的所有者,起初,这个发现中的一些东西很令她羞愧。
约布赖特太太外交手腕的成果的确是显著的,尽管现在还不是她预期的那种。它大得可以看到影响了韦狄,不过它对尤苔莎的影响更大。她的情人不再是许多女人着力追求的令她兴奋的男人,她过去只能通过跟她们力争才能得到他。他是一个剩余品。
她在那种独特的痛苦状态下进了家,那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悲伤,它特别伴随着晚近一场由于判断失误造成的、易逝爱情的理性晓悟。意识到大梦终止的接近,还没有完全来临,只是一场**的开端与终结之间沿途既最为稀奇古怪又最令人厌烦的一个阶段。
她的外公回来了,忙着把新到的几加仑朗姆酒倒进方形酒柜的方瓶里。每当家里存的酒喝完他就会去静女酒店,背倚火炉站着,手拿一杯掺水烈酒,讲述他的舰船在水平线下怎样生活了七年的非凡故事,以及海军的另外一些奇事,对于本地土著,他们十分热切地希望从讲述者那里得到一杯啤酒的款待,对他的真相并不表示什么怀疑。
他这天晚上又去那里了。“我想你听到爱敦荒原的消息了吧,尤苔莎?”他说,没有从酒瓶上抬起眼来,“人们在静女酒店谈论它,好像是国家大事一样。”
“我一点没有听说。”她说。
“年轻人克莱姆·约布赖特——大家这样称呼他,下星期要回家跟他母亲一起过圣诞节。在现时他是一个很优秀的小伙子了,看来好像是。我估计你还记得他吧?”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啊,真的;他是你来这里之前离开的。我完全记得他是一个有出息的孩子。”
“这些年他都住在哪里?”
“在那浮华虚饰的群栖之地,巴黎,我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