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想起最近几个星期贯穿始终的她对他的举动,这段时间他们经常一起在花园里干活,恰如他们从前还是男孩、女孩时在他母亲眼睛下边做的一样。如果她对他的兴味不完全是过去的亲戚那将如何呢?对于约布赖特任何这类可能性都是严重的问题,想到它他几乎感到了烦恼不安。尤苔莎活着时他没有平定下来的所有情人般的感情冲动都随着她进入了坟墓。他对她的恋情产生于远在他成年期之后,没有在手边留下足够的燃料去燃起另一场此类火焰,如一些更孩子气的恋爱那样发生。即便假想他有能力再爱,那爱情也将如一株缓慢而勉力生长的植物,最后的结果又小又弱,像一只秋天孵出的鸟儿一样。
这种新的复杂性使他感到很苦恼。热烈的铜管乐队来到并且开始演奏的时候,大约是五点钟左右,全体人员吹出来的显而易见的气流足以吹倒他的房子,他从后门由他的房间退回到了花园,过了围篱的栅栏门,离去不见了。留在今天这欢乐的现场他不能承受,尽管他试图尽力做到。
四个小时不见他的踪影。等他经同一条小路回来时已是黄昏了,露珠为每一抹绿草穿上了外衣。狂暴的音乐停止了;但是,因为他是由后门进入房屋,直到他通过托马芯的居住区到了前门,他还没有看到五朔节聚会的人是否全都走了。托马芯独自站在门廊内。
她责备地看着他。“刚刚开始以后你就离开了,克莱姆。”她说。
“是的。我不能参加。你当然出去跟他们一起了,是吧?”
“不,我没有出去。”
“你看来好像特意打扮了。”
“对,可我不能一个人出去;那么多人在那里。现在还有一个人在那里。”
约布赖特极目看往栅栏那边墨绿色的草地,在黑乎乎的五朔节花柱跟前他看出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在来回闲**。“那是谁?”他说。
“维恩先生。”托马芯说。
“你可以请他进来,我想,托马芯。他始终对你很好。”
“我现在就去请他。”她说。同时,依着一时冲动,出了边门到了维恩在五朔节花柱下站的地方。
“是维恩先生吧,我想?”她问道。
维恩一惊,好像未曾看见她似的——他是个会做作的人——说:
“是的。”
“你能进来下吗?”
“我恐怕我——”
“我看到你今天晚会上跳舞了,你得到了最好的姑娘做舞伴。你不进来是因为你想要站在这里,细细回想过去了的欢乐时光吗?”
“喔,那只是部分原因。”维恩先生说,带着虚饰卖弄的感情,“而我留在这里的主要原因是我想要等待月亮升起来。”
“要看看在月光下五朔节花柱多美的面貌吗?”
“不。想找一位少女丢的一只手套。”
托马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一个男人回家要走四五英里远,为了这样一个原因在等待那就只指向一个结论:这男人必定在那手套的主人身上怀有令人惊愕的关注。
“你跟她是跳舞啦,迪格利?”她问,声音中泄露出由于他的透露使得他本人引起了她更为大得多的兴趣。
“没有。”他叹了一口气。
“那你不进来了?”
“今天晚上不了,谢谢你,太太。”
“要我借你一盏灯笼去找那年轻人的手套吗,维恩先生?”
“哦,不,那没必要,韦狄太太,谢谢你。月亮几分钟之后就升起来了。”
托马芯回到了门廊。“他进来吗?”克莱姆说,他一直在她离开的地方等着。
“他今天晚上不愿来。”她说,然后从旁边走过进了屋子。于是克莱姆也离开去了他的房间。
克莱姆走了以后托马芯在黑暗中爬上楼梯,接着,到小摇床旁边听听,使她自己确信孩子睡着了,然后她走到窗户前,轻轻地掀起白色窗帘的一角,向外看去。维恩依旧在那里。她看着东方山边天空中微弱的光辉渐渐增强,直看到一会儿月亮突然向上冒出来,月光涌满山谷。迪格利在绿地上的形影现在明显清楚了:他弓着身子来回移动,显然在细察青草丛,寻找那丢失的珍贵物品,左右呈之字形走着要到他走遍每一寸草地为止。
“多么可笑!”托马芯低声自语,用一种想要挖苦人的语调,“想一想,一个男人会傻到那样为了一个姑娘的手套在那里稀里糊涂转悠!还是一个体面的奶牛场主,一个像他现在一样有钱的人。多可惜!”
终于维恩看来好像找到了手套;他直起身来,把它擎到他的唇边。然后放进他胸前的口袋里——现代服装容许最靠近男人心脏的贮藏所——他登上山谷,取数学上的直线朝着草场上他远处的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