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人长负一秋悲
苏轼如今似乎失去了朝廷的信任。
密州前后,他在东京都受到冷落,并在最高统治者神宗皇帝眼中留下“苏轼非佳士”的深刻成见。
知密期间,许多试图帮助他入为近侍的举荐均石沉大海。
密州任职结束,依照朝廷惯例,苏轼应到京城向皇帝汇报工作,然而却被生生挡在了城门外。
之后,原命知河中府突然改知徐州。
两年后更是发生了著名的“乌台诗案”。
新党的排挤变本加厉,皇帝的猜疑、不信任依然如故,苏轼在政治上看不到任何曙光。
他的心是灰暗的,充满矛盾。
苏轼的思想深处,一贯因儒家积极用世思想与道家超然物外思想共存而有巨大的矛盾,密州的诸般困窘更加剧了这种矛盾冲突。
人在什么时候会痛苦?
——当境遇与才能不匹配。
才能配不上境遇,人会对自己产生强大的不确定感,会自卑,会怀疑。
境遇配不上才能,人也会对自己产生强大的不确定感,会自卑,会怀疑。
真是讽刺。
然而苏轼非常自信,他从不妄自菲薄。
圣明若用西凉簿,白羽犹能效一挥。(《祭常山回小猎》)
山西从古说三明,谁信儒冠也捍城。竿上鲸鲵犹未掩,草中狐兔不须惊。(《和梅户曹会猎铁沟》)
他渴望尽忠职守、报答明主:
从来蝗旱必相资,此事吾闻老农语。庶将积润扫遗孽,收拾丰岁还明主。(《次韵章传道喜雨》)
虽然,不受重用,甚至遭到猜忌、排挤,他也会牢骚满腹、说说反话:
嗟我本何人,麋鹿强冠襟。身微空志大,交浅屡言深。(《和潞公超然台次韵》)
仰看鸾鹄刺天飞,富贵功名老不思。病马已无千里志,骚人长负一秋悲。(《和晁同年九日见寄》)
苏轼委屈的根源就像屈原,是因为皇帝“荃不察余之中情兮”。
那个从小就想作范滂的苏轼还在。
他依然以天下为己任,无法“袖手何妨闲处看”。
不但对自己职责范围内的问题不可能超然,对职责范围外的事情也难以超然:“安南代北骚然,愚智共忧,而吾徒独在闲处,虽知天幸,然忧愧深矣。”
“归还是不归?”
就像哈姆雷特在“生存还是死亡”面前的抉择一样,缠绕苏轼一生。
苏轼在仕宦的各个阶段都曾向往归田,密州不如意的处境使这情怀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