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春风来海上
如今,苏东坡完全沉浸在儋州人独特而热闹的生活里。
他将观摩儋州人不同中原的风俗当作生命中的乐趣。
当春天到来时,苏东坡饶有兴味目睹了儋州人“鞭牛掷豆”迎春。
那天是立春,儋州城厢内外,男妇各携老负幼,欢欢喜喜,竞相以红豆、五色米洒向土牛,以消一岁之疾疹。
苏东坡已经很久没有以无所牵挂的情怀来迎接春天了。
儋州偏安一隅的热闹,忽然使苏东坡苦难的内心有了一丝触动。
春牛春杖,无限春风来海上。便丐春工,染得桃红似肉红。春幡春胜,一阵春风吹酒醒。不似天涯,卷起杨花似雪花。(《减字木兰花·己卯儋耳春词》)
无限春风,不似天涯。
这是苏东坡置于死地后生的第一个春天。
儋州孤悬沧海,中原人一般以为其蛮不讲礼。
苏东坡也是到此时才发现儋州正月闹元宵、三月祭祖、五月赛龙舟、七月放天灯、八月吃月饼、十二月送灶神等习俗与中原一脉相承。
他感到踏实。
这使他从心灵深处开始认同儋州。
不过,与中原不同,儋州人不作寒食,三月扫墓时,此地已“木棉花落刺桐开”。
当此时,苏东坡不能不怀想故土。
已经未见得悲怆,只是难过,更多的是怀想:
老鸦衔肉纸飞灰,万里家山安在哉?苍耳林中太白过,鹿门山下德公回。管宁投老终归去,王式当年本不来。记取城南上巳日,木棉花落刺桐开。
万里家山,也许是回不去了。
苏东坡喜欢饮酒,贬谪儋州时,常“半醒半醉问诸黎”。
儋州人则豪饮。
儋州“万户不禁酒”。家家酿酒,集市上酿酒而沽的儋州人随处可见。
当地有位王六翁,酒量甚豪。
苏东坡曾亲见其饮酒,其“海口如门,一派黄流已电奔”。(《减字木兰花》)
儋州人对酒的热爱就是如此天然而纯真。
其实苏东坡在儋州颇不寂寞,因为儋州人性情中有一种热情是与苏东坡的天性相通的。
这种热情即使年已垂暮,依然**漾在苏东坡的血脉之中。
这或许是一种无法泯灭的生命力。
这样的生命力,儋州人以歌舞来表达。
儋州不管男女老少,皆善乐,尤其是伴奏的乐器。
苏东坡寻访冼夫人庙时曾写过一首诗,“铜鼓壶芦笙,歌此迎送诗。”(《和陶拟古九首》其五)
诗中提到的“铜鼓”、“壶芦笙”,是儋州人有别于中原的特有民族乐器。
铜鼓,顾名思义是铸铜所做。壶芦笙,上安十三簧,吹之则音韵清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