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明月为知己
从元丰三年(1080)二月一日到达黄州,到元丰七年(1084)四月七日别去,苏东坡一共在黄州度过了四年零两个月。
在这四年多的时间里,苏东坡的生活全然变成了农人的日常。
当身体劳累到一定程度,精神的痛苦似乎就减轻了。
此时,苏东坡已经能够正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场悲剧。
他对自己目前的躬耕渔樵生活感到满足,甚至再度开始最具苏东坡风格的自嘲:
自笑平生为口忙,老来事业转荒唐。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筍香。逐客不妨员外置,诗人例作水曹郎。只惭无补丝毫事,尚费官家压酒囊。(《初到黄州》)
这意味着苏东坡天性中的乐观豁达又将复活了。
到黄州时间既久,自稼躬耕的生活渐已适应,自食其力的劳动使苏东坡不至于再有“乏食”之虞,苏东坡的心情已不似初到黄州时那般沉重孤苦。
既无公务,又不敢多作诗文、与人交往,苏东坡的目光自然开始投向黄州的山水。
“扁舟草履,放浪山水间,与鱼樵杂处,往往为醉人所推骂”(《答李端叔书》),苏东坡在“放浪山水”之际继续治疗他的悲伤。
经过忧馋畏讥、家门凋落、贫病交加的磨难痛苦后,苏东坡迎来了元丰五年(1082)出游的**。
他蛰伏已久的心灵与生命力将要再次彰显和爆发。
从这一年开始,鄂东名山大川、历史陈迹、仙境居所,将要迎来这位天才的洋溢热情,而它们也将因为苏东坡的存在更为鲜活地出现在世人眼前。
一个更为旷达和快乐的苏东坡将要出现了。
痛苦既然没能打垮苏东坡,他便要高唱凯歌回来了。
他唱了一首《定风波·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词》。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黄州三月,春寒时节,苏东坡前往黄州东南三十里的沙湖买田,并游兰溪。
不料骤雨突降,大雨“穿林打叶”,其猛急非比寻常。
下雨避雨是人之常情,更何况“雨具先去”。
同行皆狼狈,纷纷逃窜避雨。
一阵风起,寒意阵阵。
而苏东坡并不避雨。
他拄着竹杖,穿着芒鞋,在风雨之中“吟啸徐行”。
也许,此时的苏东坡,想起了衙役的侮辱,人情的冷暖,友人的疏离,耕种的艰辛。
想起曾经经历过的痛苦,如同眼前的“一蓑烟雨”一般。
虽然痛苦冰冷,却终究会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