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米小说网

千米小说网>张爱玲传奇收录了哪些 > 第四章 我的天才梦文学之梦65(第2页)

第四章 我的天才梦文学之梦65(第2页)

在《流言·存稿》中,张爱玲曾引用过少作的片断。跟不少作家“悔其少作”的做法不太一样的是,她是不悔的,甚至有些夸耀和得意。的确,从那些残简断片中,可以看出,其文笔之熟练老到,构思之奇异巧妙,远非同龄人所能比拟,读罢使人万难想到它们竟出自一个十岁上下的小女孩之手。才女文学之才,显露得出奇的早。

爱玲不仅喜欢写写画画,还很早就有发表欲。她第一次给报刊投稿时年方九岁,虽没被采用,但随稿寄给编辑的信的影印件现在还可以见到:

记者先生:我今年9岁,英文不够,所以还没有进学堂,现在先在家里补英文,明年大约可以考四年级了。前天我看见副刊编辑室的启事,我想起我在杭州的日记来,所以寄给你看,不知你可嫌它太长了。我常常喜欢书子。可是不像你们报上那天登的孙中山的儿子那一流的书子,是娃娃古装的人,喜欢填颜色,你如果要,我就寄给你看,祝你快乐![77]

九岁的孩子能写出那样流利的信已属不易,敢于投稿本身便是了不起的举动。

张爱玲的文章第一次变成铅字是她在十二岁读初中一年级的时候,圣玛丽亚女校年刊《风藻》第12期(1932年号)刊载了她的小说《不幸的她》[78]。“她”和雍姊两个十来岁的女孩同在小学读书,亲密无间。后来雍姊远嫁成家,“她”这个“孤傲爱自由的人,几经风雨,仍然不幸着”。这个作品故事较粗疏,但已显现出张爱玲注意挖掘女性心理、关注女性命运的特色,文字也清新可喜。在《风藻》上,爱玲还发表了《迟暮》《秋雨》《心愿》《牧羊者素描》《论卡通画之前途》等散文。《迟暮》中可见张爱玲对青春和创造的人生价值的珍视,对时光和生命流程的警惕态度。“青春如流水一般地长逝之后,数十载风雨绵绵的灰色生活又将怎样度过?”这里跳动着一颗敏感的少女之心。

高中阶段,张爱玲在校刊《国光》上发表了两篇非常出色的小说:“《牛》和《霸王别姬》。前者取材于农村生活,后一篇是被作家写烂了的历史题材,这对于一个长期在公馆和校园中生活的涉世不深的女孩来说,她能轻松驾驭,写出特色,令人不得不佩服这是一块写小说的料——她有不凡的想象能力,文字表达能力和对人性的体认。”在《牛》中,围绕着农民生计的**,禄兴娘子自家活蹦乱跳的牛被人硬生生牵走了,农忙时节好不容易借来的牛又害死了禄兴:

黄黄的月亮斜挂在烟囱,被炊烟熏得迷迷蒙蒙,牵牛花在乱坟堆里张开粉紫的小喇叭,狗尾草簌簌地摇着栗色的穗子。展开在禄兴娘子面前的生命就是一个漫漫长夜——缺少了吱吱咯咯的鸡声和禄兴的高大的在灯前晃来晃去的影子的晚上,该是多么寂寞的晚上啊!

爱玲不仅表现了农民的物质贫困,而且还注意他们的心灵创伤。在她的笔下,小说不只是故事,更要有人性的透析。这是她一开始就有意为之的。《霸王别姬》更是有别于一般的英雄美人故事的神来之笔。

作家和史家通常把虞姬处理成一个被欣赏者、被占有者,一个被动者。张爱玲却让虞姬的悲剧有了几分主动和清醒的意识,她开始怀疑十多年来以项王的苦乐为苦乐的价值,“她怀疑她这样生存在世界上的目标究竟是什么”。无论项王的霸业成功与否,无论她有怎样的结局和“冠冕”,她要有一个明确的“自己”,“她不再反射他照在她身上的光辉”。当项王拼死做最后一搏时,她先结果了自己——

项羽冲过去抱住她的腰,她的手还紧握着那镶金的刀柄。项羽俯下他的含泪的火一般光明的大眼睛紧紧瞅着她。她张开她的眼,然后,仿佛受不住这样强烈的阳光似的,她又合上了它们。项羽把耳朵凑到她的颤动的唇边,他听见她在说一句他听不懂的话:

“我比较喜欢这样的收梢”。

不做英雄的陪衬,不做敌人的俘虏,不再继续那不可摆脱的女人的命运,虞姬的收梢,因为有主动和自觉,是一个漂亮的“收梢”。

当语文老师汪宏声先生读到这篇作品,喜不自胜,他在课堂上给张爱玲很高评价,认为爱玲的《霸王别姬》比郭沫若先生的《楚霸王之死》有过之而无不及。只要爱玲继续努力,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从以上所引爱玲的少作,足可以看出,她是一个驾驭文字的高手,一个神童,一个少年天才。恐怕任何一个中小学语文教师见到这些习作都不会相信它们竟出自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之手吧?这就是张爱玲,不凡的张爱玲。

中学期间张爱玲还写过一些短小的文论,可见她那时就有品评作品臧否作家的能力。比如她说丁玲“是惹人爱的女作家”。对丁玲自传式的平铺直叙的《梦珂》,她认为“文笔散漫枯涩,主题很模糊,是没有成熟的作品”。而对丁玲的《莎菲女士的日记》评价甚高,她说:“细腻的心理描写、强烈的个性、颓废美丽的生活,都写得极好。女主角莎菲那矛盾的浪漫个性,可以代表五四时期感到新旧思想冲突所带来的苦闷的一般女性们。作者特殊的、简练有力的风格,在这本书里得以成熟。”[79]应当说,这是一篇简洁准确的作家论,出自一个十六岁少女之手,值得佩服。这些习作的可贵不仅在于它们表明了张爱玲的惊人才华,而且在于它们清晰地展现了张爱玲的创作轨迹和艺术探索的道路。

上引各篇,以体裁论有小说、散文;

以题材论,有家庭纠纷、爱情故事、生命意识、历史演义;

以风格论,有《红楼梦》式的章回文言小说,亦有雅驯的白话创作。

可见她在正式冲向文坛之前,她有过各种尝试,各方探索。高眼光高起点高成就,是自小就奠定了基础的。成名后,在一次作家聚会上,有记者问张爱玲的写作经过,她答道:“我一直就想以写小说为职业。从初识字的时候起,尝试过各种不同体裁的小说,如今古奇观体、演义体、笔记体、鸳蝴派、正统的新文艺派等等。”[80]这话清晰地表明了两点:

1。张爱玲具有“为写作而写作”的职业作家意识;

2。与之相联系,作者具有相当强的文体意识。

现代史上的不少作家,经常宣称不是为了当作家而写作,而是以写作作为表达见解发泄愤怒的方式。他们关注的重心是见解,而非艺术性,他们对写什么(题材)的兴趣大于怎样写(技巧)。因此他们的作品的内容的进步性和题材的价值常常以粗糙的形式表现出来,呈现出社会认识价值与艺术审美价值的严重分离。这种现象固然有可以理解的历史限制,也表明了这些作者自身创作意识的匮乏。他们扮演的充其量不过是一个二流的社会学家、历史学家的角色。

张爱玲视写作为生命存在的方式。她并不特别计较说教的意义,而是苦心探索艺术表达方式,寻找最能适合于自己的文体风格。因而品质纯正,技艺超群,终于形成雅俗共赏,中国传统味与西方现代味俱全的独特文体。

这,就是张爱玲早期试笔的重要意义。同时也可以看出,张爱玲早年的文学梦甜美、纯净,不含杂质。

十四、才女怪癖

大一时期,张爱玲写的应征稿《我的天才梦》——一个多么不凡的题目!她实际上是在向文坛、向读者预告:一个文学天才即将诞生。这是在童年少年的辛勤耕耘培养之后,对不久后的收获的充分自信。在表露了自己的自信之后,也即本章开头所引的那句发展个人天才的“狂妄”之语后,张爱玲还谈到了个人的怪癖:

然而,当童年的狂想逐渐退色的时候,我发现我除了天才的梦之外一无所有——所有的只是天才的乖僻缺点。世人原谅瓦格涅的疏狂,可是他们不会原谅我。

张爱玲的确有许多“怪癖”,很多不及常人之处,以至于她到老了之后也是美籍华人圈子中的怪人,不与他人往来。当她最初在涂鸦文字的同时,她缺乏着起码的生活自理的能力:不会削苹果,不会补袜子,怕上理发店,怕见客,不会织毛衣,记不住家里汽车的号码。在一个房间里住了两年,始终不知电铃在何处。接连三个月坐黄包车去医院打针还是不认路……在待人接物方面有着惊人的愚笨。此外,她有很多特殊的小趣味。她喜欢雾的轻微的霉气、雨打湿的灰尘,喜欢汽油味、葱蒜味、牛奶的煳味、油漆味、陈油味等,确实有些怪。

“在现实的社会里,我等于一个废物。”[81]张爱玲这样苛刻地评价自己,对于一般人而言,这自然是一个缺点,但对于作家艺术家来说,往往是充满艺术气质的体现。他们常常注重的是事物的意义而非结果,注重于情感体验而非操作程序。他们追求的是生命的趣味和价值,而非生活中的实际获取和需要。他们是理想的真正生活的憧憬者、追寻者,是实际的真实的生活的漠视者和低能儿。行为乖张、举止出格、思维反常,皆因他们沉溺于理想的诗意的应该如此的生活中。如同弗洛伊德所说,诗人、作家、艺术家往往与疯子怪人只有一纸之隔。

很多评论家和文学爱好者常常在这一点上发生误解。他们把作家视为完人、通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熟悉人间的各种生活。其实从来没有这样的作家。作家不是最高文凭的拥有者,不是高智商的被测试者,不是通万物的超人,不是特异功能的携带者、表演者。他们有着凡人共有或没有的缺点或局限,在很多日常事务方面他们常常令人大跌眼镜。只有在这一点上他们与其他人和疯子不同——他们是人类生存价值的全力探求者,他们是人的生活状态和人性发展过程的特别关注者,他们是人的情爱意识的专门表现者。他们拥有的是性格鲜明的个体和整个人类!

他们的双眼里装有一架别人看不见的显微镜,一只别人看不见的放大镜。他们的心灵始终是人类人欲横流的漩涡和港岸。他们的脑海永远是人类斗智斗勇的宝地和战场。他们体悟所经历的、思索所观察的、表达所凝构的,写作之于他们,不是一种技能性的职业工种,而是生存方式,是内驱力的外泄;他们的作品也不单是一种种技巧的编织,而是**冲动的符号,人性冲突的映现。

惟有顺着这样的思路,我们才可以理解张爱玲的怪僻和才华。读书和写作从幼时起就成为她生活的主要兴奋点和内驱力,她自然是有些怪了。

虽然尝试过不同的题材和体裁,但她一开始所关注和表现的就是人的内心世界、情欲冲突。姑嫂之争中有女人对女人的阴谋,美女的自杀中有美的毁灭的喟叹,妻妾对谈中有男性中心主义的强力,青春赞叹中有对时间老人的恐惧,农妇孤寂中有对穷人生命意义的感慨,霸王别姬中有对女性生命价值的思索……

这,就是张爱玲少作的过人之处,可贵之处。是哪一位天神赋予她特殊的才华、敏锐的心灵、早熟的智慧?

除了天赋,还有她童年的记忆。“童年记忆”对于成人尤其对于作家具有相当重要的意义,这是评论家和心理学家的共识。童年是作家生活的摇篮、观察的起点、灵感的初源、天才的土壤。它蕴藏最初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氤氲着细微的观察视角和创作无意识。

生于富家、长于富家、死于富家,一辈子生活富裕的人多是没有出息的,他们不知忧愁,因而无以清醒无从奋起;生于贫穷、长于贫穷、死于贫穷,一辈子生活贫困的人也多是少有作为的,他们终生为起码的物质生活操劳,不可能有大贡献于社会。因为太穷会限制眼界,难以超越。只有那些随着大时代变幻个人家境也在变幻的一代人才多有可能成功。他们知道先前生活的无奈与精彩,更深切地感受到自身现在的无奈与外面世界的精彩,因此他们奋发有所为。现代中国文坛提供了无数这样的实例。

本书的传主,一代才女张爱玲,童年时代的她不是金色光环笼罩下的张公馆的小天使,不是在纯情母爱宠幸中的小公主,不是四邻夸耀的小宝贝,不是老师引为自傲的小精灵,她是一个没有父爱的名门千金,少有母爱的富家小姐。如果说贫困使人因皮肉之苦而发出对不公道世界的诅咒的话,那么无爱则使人备感生命的孤独和情感的扭曲。贫穷只能带来辛酸感,而优裕则可能会带来孤独感。冰冷的家庭使她产生无尽的恋家情结,优越的家境使她产生了优越的感伤。在她柔软的心灵中始终有一个巨大的落差。身心的重创,对于一般人是永远的重创。对于敏感多情的文艺家则是发酵的酵母、心灵的回流、掘金的宝矿。如同当铺药店之于少年鲁迅、屠杀流血之于巴黎的巴金、孤苦之于夏绿蒂、债务之于巴尔扎克……

张爱玲的童年经历,使她失去了儿童似的惯常的认知世界的金色眼光。她的童心世界没有单纯的明丽,而是繁复的苍凉。

不幸是作家的摇篮,痛苦是智慧的母亲。张爱玲正是在不幸和痛苦之中诞生的作家。她后来的作品直接间接地来自童年记忆:洋场和洋场阔少、公馆和公馆里的遗老、鸦片和吸鸦片的太太、古董和古董般的老婴孩、旧家具和随家具的老去而长成的女性、舞场和舞场上的调情、电车和电车中的邂逅,无不打上早年生活的印记。作品中某些人物的原型,也可在她家的生活环境中找到。《茉莉香片》中病态的聂传庆,不正是她那怯弱无能的弟弟的影子在游**?作品中那些精巧的比喻、丰富的意象,难道不是她在那使人昏睡的洋房里没有昏睡而在自由遐想的记录?那一再出现而隐义每每不同的月亮意象也许因为她儿时的夜晚常常与月亮共享孤独?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