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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幽怨从前何处诉君臣恩怨02(第2页)

纳兰在信中说自己自从当上侍卫以来,鞍马劳顿,其实心里是越来越觉得疲惫厌倦的。眼看自己年华老大,头上甚至已经冒出了白发,可是还得像年轻人一样,随时佩戴着刀剑,听候命令。以前的那些壮志,现在都已经被折磨殆尽了。古人说,与其追求身后的名声,还不如生前痛痛快快地喝一杯酒!这才是他向往的自由自在的人生啊!

作为一名臣子,纳兰当然不敢将这些牢骚说给康熙皇帝听,也不敢在父亲明珠那里抱怨。“幽怨从前何处诉?”他的满腹幽怨,只有在他结交的这些江湖文人这里,才敢恣意流露。

在进入仕途之前,纳兰在事业上确实是有雄心壮志的。比方说,他曾经主动请缨,渴望到平定吴三桂叛乱的前线战场上去建功立业;他也曾经希望像其他进士那样,去一个职能部门,或者到地方上去当个地方官,哪怕是当个知州、知县也好,作为一方父母官也能有所作为,造福一方百姓。可是现在,他却不得不像个奴才一样,时时刻刻围着皇帝转,这样的生活,一过就是九年!这跟他的生平志向实在是相差太远了。

从雄心勃勃的少年壮志,到升任侍卫后的怀疑与茫然,官场的历练并没有让纳兰变得世故圆滑,反而让他更清醒地意识到,用牺牲自我的个性作为代价,去换取所谓的仕途显达,对于他的人生追求而言是多么的虚幻。

多次扈从康熙出塞巡视以及率军觇梭伦的政治经历,也让他对人生、对历史有了更独特的认识与理解,这种思想的转变无疑也会在他的性情文字——词当中流露出来。

再来看他的一首边塞词《南乡子》:

何处淬吴钩。一片城荒枕碧流。曾是当年龙战地,飕飕。塞草霜风满地秋。霸业等闲休。跃马横戈总白头。莫把韶华轻换了,封侯。多少英雄只废丘。

在解释这首词之前,还需要补充说明一点:上文说到了纳兰觇梭伦在政治方面的积极作用;其实,纳兰多次出塞对他的文学创作也有积极影响。我们一般都觉得纳兰最擅长写爱情词,其实,纳兰对词的发展还有一个重要贡献——大力拓展了边塞词的意境。

“边塞”这种题材,在纳兰以前的所有词作中所占比例是微乎其微的;而纳兰独特的出使西域的经历,以及他多次随从康熙皇帝出巡塞外的侍卫生涯,使得他的眼界比一般词人更加开阔,他对历史、对人生哲理的感悟也更加深刻。这首《南乡子》就比较典型地反映出了他的历史意识和生命意识。

“何处淬吴钩。”淬,是浸染的意思,犹言“血染”之意。吴钩,本是一种类似于刀的武器,古时候吴地以善于铸造这种锋利的兵器闻名,后来诗人词人往往以“吴钩”泛指锐利的兵器。比如辛弃疾就曾用“把吴钩看了,阑干拍遍,无人会,登临意”这样的词句,来表达自己空有一身武艺,却不能征战前线收复国土的遗憾。

“何处淬吴钩。”到哪里去血染我的宝刀呢?纳兰一开篇发出的就是如此铿锵有力的疑问。读这第一句,我们也许会以为在这样的边塞词中,又是在他率军浩浩****巡察梭伦的征途之中经过古战场,纳兰将要抒发的应该是铁血英雄征战疆场的慷慨壮志吧?

不。纳兰并没有像我们想象的那样,将出塞的豪情继续张扬下去。紧接着的下一句马上消泯了“淬吴钩”的英雄之气:“一片城荒枕碧流。”当年血雨腥风的战场,如今只不过留下一座荒凉的废城,枕着城外安安静静流淌过的一湾碧水。

“曾是当年龙战地,飕飕。塞草霜风满地秋。”“龙战”一词典出《周易》的“坤”卦:“龙战于野,其血玄黄。”“龙战地”往往用来比喻群雄逐鹿天下的战场。古战场上,已经看不到兵刃相见的鏖战,听不到震耳欲聋的拼杀声,只剩下满眼疯长的“塞草”、耳边呼呼掠过的寒风。满地萧索的秋色,只能让人感受到远去的历史留下的一片荒芜。无休无止的征战杀伐,割据掠夺,对于历史的发展、人民的生活到底有何积极意义呢?

历史就是这样无情地抹平了繁华与平淡的距离。那么,个人的生命又如何呢?

的确,无数英雄的霸业都是在战场上成就的,可是,再辉煌的功业都很快会被历史的烟尘湮没。“霸业等闲休。跃马横戈总白头。”青丝会被时间染成白发,英雄壮志会被岁月磨灭,当年横戈跃马、气冲斗牛的豪迈最后只能变成英雄末路的老迈。

时间同样无情地抹平了英雄与凡人的距离。

如果对比一下纳兰在进入仕途前的诗句,我们更能清楚他思想变化的巨大。

前面讲到过纳兰在二十二岁殿试奏捷之前,写过一首诗,其中有这么几句:“平生纵有英雄血,无由一溅荆江水。荆江日落振云低,横戈跃马今何时。”当时清朝廷正处在平定吴三桂叛乱的内战之中,年轻气盛的纳兰曾频频上书康熙,希望能够到前线去“横戈跃马”、建功立业,他希望自己的一腔“英雄血”能够挥洒在属于英雄的战场上。

只不过是几年之后,纳兰那种“横戈跃马”的**渐渐消退了。英雄又能如何?“跃马横戈总白头”!

仕途的身不由己,让纳兰开始对生命产生了深刻的反思:“莫把韶华轻换了,封侯。”大好的年华、短暂的人生,不能在追名逐利中虚度。拜相封侯,那都不过是表面的辉煌。君不见,多少功业彪炳一时的英雄,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的也只是一座座废弃的坟丘。

似水的流年,对待任何人都是一样的残酷无情。

人生,终究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在边塞词中蕴含如此独特的生命和历史的意识,在词的发展历程中并不多见。在以往的边塞诗词中,主要以两类思想最具代表性:一类是厌战思乡的主题,如唐代诗人李益的《夜上受降城闻笛》:“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一类是渴望驰骋沙场、报效国家的豪情,如陆游的《独酌有怀南郑》诗句“投笔书生古来有,从军乐事世间无”即是这一类型的典范。

在词的历史上,向来被视为文人边塞词之鼻祖的范仲淹《渔家傲》词,更是融合了英雄的豪情与思乡的柔情——“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150]这首词甚至被欧阳修评价为“穷塞主词”,意思是在范仲淹笔下,已经将边塞之荒凉寂寞、将士之孤独思家、功名之遥遥无期写得淋漓尽致,充分表现了范仲淹作为“塞主”——镇守边疆的军事统帅的境况之穷与心情之穷,令人叹为观止。

然而,纳兰写边塞战争的词,比之范仲淹又呈现出了不同的风格,他将思想的触角从眼前的战场扩展到了历史的维度,将个体的人生历程与历史的兴衰糅合成一体,凸显出时光与历史的强大力量。“多少英雄只废丘。”在这种力量面前,生命的悲剧意识再一次爆发,读之怎不“令人慷慨生哀”(唐圭璋语)。

既然反思的结果,拜相封侯的功业不再是纳兰的人生追求,那么,他的一生,又以什么为追求的目标呢?

在这首《南乡子》词中,他没有给出答案。然而,全面考察纳兰的作品,我们不难判断,在他的心中,身份的尊荣、浮世的功名都只不过是一时的辉煌,真正有意义的人生应该是反观自我的内心,达到“从心所欲”的自由,那才是他的终极向往。

晋升侍卫的荣耀,在康熙身边建立的功业,这是很多人羡慕的人生。纳兰却越来越意识到这份荣耀的实质:他始终只不过是皇帝的一个奴才。外表荣耀的同时,他所珍视的精神独立与心灵自由却离他越来越远。“君用而行之”原本是纳兰的事功理想,然而皇帝的重用与他的志向不过是南辕北辙,用非其志成了他痛苦的渊薮,也是他与康熙之间最主要的矛盾。

君臣矛盾之二:家族世仇的阴影

其实,除了康熙对纳兰的错误任用这一大矛盾之外,纳兰和康熙之间还有隐藏得更深的矛盾,那就是他们祖上结下的世仇与纳兰伴君如伴虎的焦虑。

不过,纳兰既然和康熙是表兄弟,纳兰的曾祖父金台什与康熙的曾祖母孝慈高皇后是亲兄妹,这么近的亲戚关系,怎么会有世仇呢?

这层渊源就说来话长了。要说清楚这一层矛盾关系,还得追溯到纳兰的曾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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