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说吧。”
“比你能想到的更重大。”
他瞥了瞥周围看看是不是被人听到了。他们离那摇切片机的人有一段距离,机器也在动着,足以挡住艾利克的声音传到那人的耳朵。德伯维尔把他自己挡在苔丝和那个干活的人中间,转过他的背对着后者。
“是这样,”他接着说,带着变幻无常的懊悔,“上次咱们相遇的时候只想着你和我的灵魂,我忽略了问问你现实的生活状况。你穿得挺好,我就没有想那个。可是我看你现在很苦——比过去我——认识你的时候更苦——比你应该受到的更苦。或许大都是我给你闹的!”
她没有回答,他探询地看着她,这时,她低着头,脸完全被帽子挡住了,她重新开始削萝卜。靠着不停地工作她才觉得能够更好地把他排除在她的情绪之外。
“苔丝,”他不满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说,“跟我有牵连的人你的情况最糟糕!你不告诉我我想不到结果会这样。我真是个混蛋,玷污了你的清白!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咱们在川翠济的时候那所有的过错,都是我的。你,才是真正的那个血统,我只是从根儿上假冒的,对于可能发生的事你是太盲目太年轻了!我诚心诚意地说,做父母的把他们的女儿养大,不教她们懂得人世路上有陷阱有罗网,处境险恶,不管他们的动机是不是好的,或者是不是单纯的漠不关心的结果,那都是他们的耻辱。”
苔丝一直静静地听着,机械地有规律地丢下一个球状的萝卜拿起另一个,忧郁的外观只是一个农妇在孤独地做着她的活。
“不过那不是我来这里要说的,”德伯维尔继续说,“我的情况是这样。你离开川翠济以后我的母亲去世了,那地方是我自己的。我打算卖了它,把我自己奉献给去非洲的传教工作。做这职业我不是把好手,毫无疑问。不过,我想问你的是,你能不能让我有能力去履行我的职责——让我能为欺哄了你做仅有的一次补偿:也就是说,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妻子,跟我一起去?……我已经弄到了这珍贵的文件。它是我老母亲临终的遗愿。”
他从他的衣兜里掏出一张羊皮纸来,带着一丝乱掏**的难堪。
“那是什么?”她说。
“一份结婚许可证。”
“啊不,先生——不!”她急促地说,惊得往后退。
“你不愿意?那是为什么?”
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脸上掠过了一片失望,那不完全是受阻而产生的失望。它明白无误是他对她旧情复发的征候;责任与欲望手拉手奔跑了。
“真的。”他又开始说了,用更加冲动急躁的声调,同时扭头看了看那个摇动切萝卜机干活的人。
苔丝也觉得,争论不能了结此事。她告诉那男工一位先生来看她,她想跟他走一走,她就跟德伯维尔离开,穿过那块有斑马条纹般的地。他们走到头一块新耕的地时,他伸出手要帮她过去;可是她好像没有看见他似的踏着翻起的土陵走去。
“你不愿嫁给我,苔丝,让我做一个自重的男人?”他们一走过耕起的地,他就又问。
“我不能嫁给你。”
“为什么?”
“你知道我不爱你。”
“不过时间会让你产生那种感觉,或许——你一旦真的宽恕了我就能?”
“永远不能。”
“为什么这么肯定?”
“我爱上了另一个人了。”
这话似乎让他吃惊了。
“你爱上?”他叫起来,“另一个人?你就没有道德上是不是正当合适的感觉吗?没有觉得有压力吗?”
“不,不,不——别说那个!”
“不管怎么说,还有,你对那个人的爱或许只是一时的感情冲动,你会克服掉的。”
“不会——不会。”
“会的,会的!为什么不会?”
“我不能告诉你。”
“你一定要诚实。”
“那好吧……我跟他结婚了。”
“啊!”他叫了一声,呆住了,死死地盯着她。
“我本不愿意说——我不打算说!”她分辩说,“在这里它还是个秘密,无论如何,有人知道一点儿也是模模糊糊的。所以请你,请你不要问了好不好?你要记住我们是陌生人了。”
“陌生人——我们是陌生人?陌生人!”
一时他的脸上闪过了旧日的嘲讽的神情;不过他又决意把它遏制下去了。
“那个男人是你的丈夫?”他懒洋洋地问,指了下那个摇机器干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