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祁玉安心头一阵发沉。
墨沉霄对玄烬果然敏觉,不过一句“并非冷漠”,他便借着过往伤痛试探起来。
他实则心底念着父亲,只是那份惧怕深入骨血,早盖过了所有念想。
翻涌的魔气骤然滞了滞。
墨沉霄趁机将他按得更紧,话声放软:“快,跟父神认个错。”
祁玉安沉默片刻,终是低低道:“是我失言了。”
魔气终于退去,如潮水敛归深海。
周遭复归平静,他才被松开。
那道审视的目光锐利如刀,却又带着一丝游移,眼底翻涌着看不透的晦暗。
祁玉安被拖拽进木棉树下的矮屋,那人按着他的后颈迫他跪在床榻边。
熟悉的屈辱攀援而上,他绷紧肩背。
可料想的折辱并未降临,反倒有片温热分量轻压在膝头。
是墨沉霄俯下身,把头枕到他腿上。
他浑身皆是抗拒,腿上重量压得心头发闷,却不敢稍动。
不只是怕对方的手段,更因这少年藏在獠牙下的柔软,比任何折磨都教他无措。
夜露顺着木棉枝桠滴落窗棂,溅起细碎凉意。
祁玉安望着窗纸上摇漾的花影,恍惚间竟似重回清徽宗的梨树下。
彼时墨沉霄尚是眉眼青涩的少年,常与林砚雪于梨花树下对练,剑光搅落满树雪色,少年眼眸亮得淬了晨露。
心口猛地一刺,他垂眸看向膝上沉眠之人:睫羽在月光下投着浅影,酒气已散,只剩平稳的温热拂过衣料。
他忽尔看透了那层戾气下遮掩的真容。墨沉霄酒醒大半仍要枕回他膝头,不过是借着熟稔依靠汲取些底气罢了。
这人在怕,自始至终都在怕,怕拼尽全力攥住的一切,会在魔神一念间化为飞灰。
重活一世,祁玉安比常人多知许多隐情。
譬如眼前人断脉后尚能登临魔尊之位,全是玄烬一手促成。玄烬造了他,弃了他,抬手又能将废掉的他重立。这份予取予求的掌控,早将恐慌深刻进墨沉霄骨血。
祁玉安慢慢松缓脊背。或许,这便是可借力的契机。
天光破雾,木棉花瓣染了层淡金。眼前人睫羽轻颤,终是睁开了眼。
祁玉安哑声开口:“醒了?”
那人似被灼伤般猛地起身。腿上重量骤然移去,积压整夜的麻木化作锐痛,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废物!”少年眼神闪躲:“不过压了一夜便受不住。”
祁玉安凝望着他,身子微微前倾:“带我去见见林砚雪,去看看宗门……即便只是远远望一眼也好。”
那人眉峰一蹙,戾气复现:“你还敢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