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吃多了就困,沈鸦眯着眼睛,她打着哈欠,缩在那个温暖的怀中。
而就在她昏昏沉沉即将睡着的那一秒,她听见了一声声带着哭腔的对不起。
两滴微凉的水滴落在婴儿的脸上。
爸爸在那晚上在想什么?他又为何道歉?沈鸦一无所知。
她只知道在那天晚上过后,沈鸦同他们一起离开了医院。
新的住所是一间一室一厅的小屋,除了最开始的几天爸爸寸步不离地照顾了沈鸦许久后,沈鸦在之后的极为漫长的一段时间再未见过他,但好在不知道妈妈爸爸他们交流了什么,在爸爸离开的第一个白天,沈鸦久违地被抱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妈妈再次接纳了她。
虽然那些温暖只能勉强供沈鸦生存下去。
沈鸦总是好乖,在刚刚学会走路后,虽每隔一段时间爸爸便会寄回来钱供他们生活,但那些不够,妈妈在初开始只是接一些小零工补贴生活,但在沈鸦能自己吃喝后,妈妈决定离开家上班,她在沈鸦的腰间系了一根长长的绳索,一端连着客厅的沙发,保温杯里泡着奶粉,沈鸦活动的区域刚好能到达厕所,人生活中必须解决的两大难题,在妈妈耐心的教导下,沈鸦就这样长到了三岁。
爸爸是在沈鸦三岁的时候回到了这个家,他走到沙发前将沈鸦紧紧抱在怀中,他用那新长出的胡茬刺着沈鸦的小脸蛋,闻着沈鸦身上那淡淡的奶香味,他笑沈鸦都三岁了还在喝奶粉。
沈鸦将脸蛋埋在爸爸的臂弯,胖乎乎的小手抱着他的脖子,沈鸦能感受到怀中的这个人相比较三年前要消瘦许多。
妈妈对爸爸的回来也很是高兴。
妈妈也是一个笨笨的大人,她虽然干活麻利,总是将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但对于做饭,她却只能做到勉强下咽,虽沈鸦不嫌弃,但在接连几次努力后,她还是在给沈鸦留饭还是留奶粉两个选择中,艰难地选择了后者。
她专门买了可以一直吃到18岁的奶粉。
但跟她相比,爸爸的手艺要好上许多,红烧鱼、黄焖鸡、猪蹄牛肉,白饼馍馍,天南地北的美食总会出现在那一口崭新的小锅中,爸爸回来后,沈鸦变成了一个30斤的胖小孩。
家里开始出现了一些新东西,沈鸦腰间仍围着那段绳子,绳子的距离没有变化,但在沈鸦探索客厅的路上,她被绊倒的次数却要比之前三年加起来还要多。
因沈鸦看不见,在过去的三年中,沈鸦的活动区域除了那张必放的茶几外,房间三年没有添置过新家具。
妈妈虽笨拙但却也有细心的一面。
在又一次被新添置的东西绊倒后,沈鸦的头撞上了茶几的边边,幸运的是沈鸦的头上虽肿了好大一块,但却并未流血。
疼痛感袭来,哪怕沈鸦再不想哭泣,她不想让爸爸妈妈觉得自己是一个不听话的小朋友,邻居的康康哥哥就是因为爱哭调皮,被称作这栋楼中最不乖最不乖的孩子,沈鸦是个乖孩子,她想忍住的,可是爸爸回来了啊,或许她只是偶尔哭一次,也是可以的,对吧?
沈鸦这般叛逆地想着,她摸着头上的鼓包,泪水夺眶而出,她蹲在地上,用手背抹着眼泪,低声呜咽,抽泣着抽泣着,沈鸦如愿以偿,她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中,柔软的手轻柔地擦拭着她的眼泪。
不是爸爸,是妈妈。
但也不完全是妈妈,沈鸦的手无意间触碰到了一个略有些坚硬的东西,他是温热的,鼓起的。
一只粗糙的手握住沈鸦的小手,他轻轻地将它放在了那个东西上。
隔着一层薄薄的肚皮,沈鸦跟弟弟手碰手。
而这也是沈鸦唯一一次跟那个幼小的生命接触,以这种方式。
从那天之后,沈鸦再没有摔倒过。
她仍然被绳子绑在原地,从日升到月落,沈鸦一天的大半时光围绕着茶几,保温杯中的奶一次比一次的多,它不再只单单是沈鸦的早中餐,它变成了沈鸦的一日三餐。
沈鸦又变成了一个瘦小孩。
蜷缩在沙发上睡得昏沉,一早被婴儿床隔壁的痛呼声惊醒,沈鸦茫然地听着耳边一阵吵闹声,在妈妈的忍痛指挥中,爸爸慌乱地收拾着东西,披着一张毯子,沈鸦坐起身,只来得及听到一声仓促的关门声。
她还不会使用那些连贯的字眼,沈鸦更喜欢用那些独属于自己的婴儿语言自娱自乐,但是只会婴儿语言的话,她是听不懂爸爸妈妈的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