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吉林和她的七种颜色
东经121°~131°,北纬40°~46°。
中国,吉林。
“吉林”,得名于满语旧名“吉林乌拉”,意为“沿江”。如果说中国的地图像一只昂首高歌的雄鸡,毫无疑问,吉林便是这只雄鸡明亮的眼眸。
没有到过吉林的人,或许以为吉林只有白山黑水的黑白两色。熟悉吉林的人知道,缤纷多彩、丰赡多姿才是吉林的本色——
吉林地貌形态差异明显,东南高、西北低,东部群山环抱,中部江河相济,西部草原广袤。大黑山自北向南将吉林分割为东部山地和中西部平原。数万年来,冰川、流水、季风,在这里侵腐、剥蚀、堆积、冲积,雕刻出山地、丘陵、台地、平原、盆地、漫滩、谷地、冲沟等丰富多样的流水地貌。远古时期,已有人类在这片辽阔肥沃的土地上繁衍生息。悠长而深情的岁月,在白山、松水、黑土上留下了鲜明的印记。
没有到过吉林的人,或许以为吉林只是东北三省最低调的那个。熟悉吉林的人懂得,吉林担负着国家边疆安全、粮食安全、生态安全、生物安全的重任——
朝鲜半岛、日本列岛、俄罗斯远东地区与中国东北构成的广大地理区域,便是大国力量交汇、为世界瞩目的东北亚,辐射中国、俄罗斯、日本、朝鲜、韩国、蒙古等亚洲重要国家。吉林,恰在东北亚地理几何中心,边境线总长1384。6公里,是国家“一带一路”建设向北开放的重要窗口,是近海、靠俄、临朝的“金三角”。
走!何不一起去吉林?
一 绛紫
中华蜂成群结队掠过天空,嗡嗡,嗡嗡,嗡嗡嗡,像一群轰炸机。
它们拼命地撞向宫彪家大瓦房明光锃亮的玻璃,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又快速地弹开,仿佛节日的焰火依次炸响。
蜜蜂的背上印着清晰的金、黑色条纹。它们抖动翅膀,快速飞翔,远远望去,像是一枚枚燃烧着的炸弹。
宫彪种了整整一院子的紫罗兰和三色堇。原来,他常常将这两种花弄混,但现在不会了,尽管它们有着极为相似的长卵形叶片。绛紫色的是紫罗兰,金紫和白黄相间的是三色堇,紫罗兰绛紫的花朵同紫色的茎脉紧紧纠缠在一起,三色堇的花瓣则像一张沉思的小脸——眉毛、面颊、下巴,甚至还有闪烁的大眼睛和眼角的笑纹。时序早春,可是花朵比大地里的种子还着急,它们早早地发芽、吐蕊,努力地拔节生长,热烈地怒放着。紫罗兰和三色堇开得鲜艳茂盛,美丽的花瓣在空中欢快地舞蹈、跳跃,馥郁的香气萦绕在屋前屋后,院子似乎是落满了蝴蝶的蝴蝶谷。
蜜蜂就是被这些花朵吸引来的。
宫彪在心里啧啧称赞,蜜蜂真的是一种神奇的生物,虽然它们的队伍成千上万,却从来不会飞错巢穴,也从来没有搞错分工;蜜蜂也是一种非常勤劳的动物,只要天气晴朗,从不会懈怠出工。
宫彪服侍母亲吃完早饭,收拾好母亲的碗筷,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窗前,抚摸着蜜蜂映在玻璃上的影子。小家伙们使劲地鼓着收获满满的肚子,抖动着全是密密麻麻花粉的小腿。它们仰起头,一晃一晃地摆动着触角,充满了欢喜,充满了骄傲。远处,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柔柔的光线暖暖地照在宫彪的脸上,他情不自禁地笑了。他打开房门,走向蜂群。小蜜蜂并不惧怕他,它们停在空中或者埋首花蕊,无暇他顾。通榆的春天来得晚,可是,太阳却火辣辣的,显得热情洋溢。阳光映照在宫彪家的新房上,屋顶的红瓦泛着夺目的光辉。
宫彪起了个大早。一年半以前,他搬进了新房子,搬家的喜悦至今仍然回**在心田,每天他都要早早起来,将这喜悦仔细回味一遍。
宫彪是边昭镇天宝村天宝屯人。边昭镇所在的通榆县,是国家扶贫开发重点县,也是吉林省两个深度贫困县之一,有建档立卡贫困户26138户,贫困人口多、经济条件差,危房改造量最多、任务最重、难度最大。宫彪的母亲,74岁的范淑芹,是这个屯的三星级贫困户。范淑芹年轻时就罹患类风湿关节炎,几十年过去,她的手脚严重变形,完全失去了劳动能力。屋漏偏逢连夜雨,十多年前,老伴儿一场大病离开了人世,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范淑芹所住的房子,还是20多年前建的两间土坯房。两个老人照顾自己尚有困难,哪里顾得上房子?宫彪的家也好不到哪儿去,房子里还住着妻子和两个孩子。老房子年久失修,屋里阴暗潮湿,墙皮一块一块脱落下来,一场雨、一场雪,对于这个家都是一场灾难。破落的房屋,重病的公公和婆婆,望不到尽头的绝望的生活……宫彪的妻子不堪眼前的艰苦,逼着宫彪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毅然决然地扔下丈夫、婆婆和两个孩子,离开了家。
那年,宫彪刚过40岁。
不惑之年,人生却充满了困惑。生活的沉重,压得宫彪喘不过气来。
宫彪离婚后,范淑芹就很少说话了。宫彪在家,她像一尊石化的人像,不动不说不笑;宫彪不在家,她便坐在炕沿儿上长吁短叹,叹自己连累了儿子,连累了家。几年下来,范淑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终于有一天,老人家倒在炕上再也起不来了。范淑芹失去了自理能力,吃喝拉撒全靠身边的儿子来照顾。
宫彪每天的时间不是靠分钟而是靠秒来计算的。瘫痪的母亲、上学的孩子,再加上地里的活计,宫彪如同一个沉重的陀螺,艰难地旋转着。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勤快的宫彪将屋里屋外、院里院外收拾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可是,还是有一件事,宫彪始终放心不下。医生反复告诫他,老太太这个病,怕风、怕冷、怕寒、怕湿。老人所住的老房子阴暗潮湿,一到冬天墙上总会挂满白霜,炕怎么烧屋里也暖和不起来。看着母亲痛苦地蜷缩在被子里,宫彪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一人生病,全家吃糠,这在通榆,不是孤例。
通榆,是吉林省内唯一一个半农半牧的县城。新中国成立前,县内多为游牧民族,以放牧为主。新中国成立后,通榆开始变为养殖结合农业耕作的营生模式。
2019年5月,通榆县在精准识别贫困户的基础上,瞄准经济最困难、住房最危险的贫困户,全面调查走访、登记造册,将住房困难的贫困户全部纳入危房改造范围,不漏一户,范淑芹老人的房子由此也被纳入了危房改造工程。
国家出钱给农民盖新房子了,这是宫彪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事情。盖了新房子,有了新的家,母亲再也不遭罪了,家里最难的事情终于有着落了。宫彪看着这做梦也想不到的事,乐得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有时候,从梦里醒来还得掐掐自己的大腿,不敢相信好日子就这样来了。
五个月后,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宫彪将母亲从破旧的土坯房里抱了出来,搬进旁边的厢房。在对老房子进行一周的拆除以后,危房改造施工队走进他家,开始打地基砌砖墙。半个月以后,一栋崭新的砖瓦房替代了又老又旧的土坯房。
“妈,咱们搬进新房子里啦!”
宫彪小心翼翼地抱起瘫痪多年的母亲,用被子包裹好,像抱着婴儿一般轻轻抱起来,走出厢房。沐浴着温暖柔和的阳光,宫彪大踏步走进了新家。
房前的紫罗兰和三色堇开得鲜艳茂盛,美丽的花瓣在空中欢快地舞蹈、跳跃。去年春天,宫彪试着在房前播下了花种,紫罗兰和三色堇便灿烂盛开。又是一年春好处,宫彪拿起仓房里的工具,兴高采烈地走出院门,准备去草场放牧。搬进新家那年,他还加入了村里的养牛合作社。时至今日,通榆的各个村屯,家家户户都有牛羊。宫彪和伙伴们饲养的草原红牛,已经成为中国四大品种牛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