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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门后(第2页)

“好吧。”我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气,说:“我当然会和史勒密尔选择同样的东西,达成交易。只不过,我不会像他那么傻,那么多愁善感。有那些钱,要做的事太多。”

冯先生仍旧冷冷地看着我,真是无礼。

“你觉得影子无足轻重,所以史勒密尔可以轻易做出决定,你也可以毫不在意,对吗?还是你仅仅为了向我表明,为这部戏能成功上演,你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就在我的怒火越来越盛时,冯先生忽然吐出这一句,让我意识到自己来这儿是干嘛的,马上冷静下来。

“我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哪怕需要我的影子——谁会需要影子呢?”我不能太被动,必须推进事情的进展速度,“冯先生,咱们别绕圈子。您告诉我,您需要什么,才会投资这部戏?如果我有,绝无二话,如果我没有,就不必继续了。”

“绝无二话?好!”冯先生双手收回至胸前,拍了两下,像是鼓掌,又像是击掌召唤什么人。

不一会儿,一把黑色的剪子递到我手里,我才确定他刚刚是在叫人。那把剪子仿佛修枝剪和手术剪的综合,构造简单、组合简洁,一捏就在黑色剪刀上露出锋利的闪着白色寒光的剪刃,剪断一根钢筋想必也不费什么力气。

我捏着露出刃口的剪刀,看着冯先生。他到底想要什么?

“没错,我确实要从你这儿得到点儿什么,才会投资这部戏。”冯先生不动神色地注视着我,忽然语调变快,“你刚刚说,只要你有,绝无二话。那好,现在就用剪刀对准你的鼻子,钳住两端的鼻翼,将它剪下来。鼻子脱离你的身体,掉在地上,摆在桌上,搁到我面前,我就投资这部戏,让你完成心愿,绝不干涉,更不窃取任何名义。别管为什么要你的鼻子,也许我真的需要它,也许只是想要个凭据,留个记号,也许我转身把它丢进垃圾桶,也许我马上安排你带着它去医院接上。怎么样,你剪不剪?”

冯先生的话越说越快,到最后简直像密集的木鱼声,在我耳目上一阵紧过一阵地摩擦、敲打,让我根本摆脱不了。可他的意思我明白,我苦苦寻找的资金,可以推进、完成这部戏的钱,就在剪刀下面等着我,而且我不需要失去那部戏的任何东西,也没有谁来干涉我。不用犹豫,机会转瞬即逝,我的右手捏合了两下剪刀,它的两片刃口完美咬合、交错,我将它完全开口,贴住上唇,两片薄薄的锋刃咬住鼻翼,坚决地缓慢地闭合。刃口吃进肉里,疼痛传进大脑,我忽然一个激灵,移开了剪刀。

抬起头,冯先生正紧紧地逼视着我。我的鼻翼有丝丝温热,滑到唇上,张口让它进来,有点腥咸。再看看右手的剪刀,是的,刃口还沾着两缕血线。

“冯先生——”我又看着冯先生,这一次我真正和他平等了,“只要咔嚓一声,它就掉下来,属于您。在此之前,我想明确一下,您说的投资,究竟是多少钱?是小剧场,还是大制作?是演上三五场就了事,还是全国巡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冯先生发出一阵低密度的爆裂的笑声,像是风卷起沙在密闭的小型玻璃空间里翻卷,这笑显然是从内部生发的,他的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地有失尊严地摇颤,就算双手歪歪扭扭地在桌面上滑动,寻找着不断变换的、无法牢固的支撑点,也还是让我觉得,他随时都可能笑得散架,笑得粉碎。

我浑身僵硬地稳在椅子上,心脏收缩成一团,试图从冯进马的笑声里寻找蛛丝马迹,以确定这是不是完全的羞辱测试,更想弄清楚,刚才停下剪刀是不是意味着我失去了最大的机会,那部戏,我的那部戏再度从可能排演变回只是字纸。然后我看到冯进马试图停下来,我看到他就像一辆老旧的刹车失灵的破车,无法依靠制动停住,只能等到能量耗尽,才能把速度降至为零,然后挣扎求活一样,在桌旁嘶嘶地鼓**着他的肺,从笑声的回响里重整之前的冰冷。

那一刻,我甚至对冯先生有了怜悯,刚刚还充盈脑际的怨恨消失殆尽。我甚至觉得,看到了老年的自己。但冯先生一开口,就将我的多愁善感击得粉碎。

“王先生——”延后了几秒钟,我才确定这陌生的称呼是在叫我,冯先生的语气比之前的任何时间都冷淡,声线比任何时候都平稳,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似乎发生的一切只是陡然调低了室温,“我明白你的决心了。现在,把剪刀交回去,我们切入正题。”

如同之前的出现,一只手忽然伸到我右侧,我把剪刀放上去,又觉得有点怪异,便扭动脖子,向后后方看去,想看清楚站在那儿的究竟是什么人。冯先生一声适时的咳嗽,阻断我目光的追踪。

“这部戏显然需要大剧场才能实现你的意图,制作要跟上,演员阵容也得有号召力,这样才能吸引观众与媒体。”冯先生径直说起来,他没有完全回应我停下剪刀时提出的问题,语气里透露出不容置疑的权威。接下来要说的,对他而言肯定是小菜一碟,因此他毫无迟疑,更没有给我留出反应的时间。他是在吩咐,而不是在与我商量,“制作费上两百万这部戏就可以做了,在最好的剧场上演也没有问题,当然预算越往上走制作越精良,要是到一千万,最后那动情的易碎的一场戏,那个纯净天然的玻璃宫殿,说不定你就可以搭出实景来。也就是这样吧,再多就属于无意义的烧钱。你觉得呢?”

“您说的比我预想要多,我原来认为有一百万就能做。实话说,我没做过大剧场,这个预算只是根据小剧场推算出来的——不过,应该,一百万,也能做出来。当然,如您所说,一千万内费用越高制作越精良。我相信,即使一千万的制作费,这部戏也完全当得起。”一个乞丐,叩响一个富翁家的门,他想要一顿饱饭、几件薄衣,他甚至为自己准备了奢侈的梦,梦想着富翁提供大鱼大肉和美酒,还有一套全新的棉衣。但是富翁一开门,就将他让进屋内,衣食不在话下,炕热水暖的厢房也早已备好,只等着他入住。听了冯先生的数字,我就和那个站在厢房门口的乞丐差不多,完全抛却先前的种种情绪,只想语无伦次地表达自己的从容、淡定,虽然也有个声音在提醒“没有那么容易,不要那么没出息”,可是那声音太遥远、太轻微。

“不用多说,我们有专业的依据。我说的是单纯的制作费,剧场租金、演员报酬,我们会根据最终确定的制作来配置,只要是公开的剧场,只要是我们旗下的艺人,都不是问题。”冯先生还在继续抛出蜜糖,也是诱饵。

“您的条件是什么?”我攥紧双拳,无论他的条件什么,都要接住。

“条件很简单,你已通过初试——表现好得超过我的预期。以一个月为期限,你可以想定用你身体的一部分来换所需的资金。一根头发、一块指甲、一只手、一条腿、一只眼睛、半张肺、一颗心……或者,就是现在还在流血的鼻子。总之,身体的任意部分,我们都有价目表,只要你愿意拿出来,就能换得相应数目的钱。有两个前提,一是只能交易一次,不管你拿出什么来,都没有更换的机会,二是你看不到完整的价目表,你决定拿出什么来,就会知道它的价值。看在史勒密尔的份上,友情提醒,同样两个。一、交易完全自愿,当你知道提供的东西能获得的钱数时,还可以终止、退出。附带结果,你会永远失去将这部戏搬上舞台的机会,你从此以后也不会再和舞台有任何关系。二、你看重的未必是我看重的,所以,慎重审视自己的身体,慎重给它们标价。一个月后的今天,你再到这里来,告诉我你愿意给出什么。这个条件你接受吗?”应该是为了表示郑重其事,这番内容冯先生说得尤其慢,最后一句问得更是轻柔。

“我接受。”

我说。说完,才去想这个条件的意思。这个条件有点莫名其妙,还带着点儿血腥气,给人诡异的感觉。这种诡异感不是单纯由它的内容造成的,也丝毫不因为剪掉鼻子未遂而加重或减轻。毕竟,冯先生找到我、愿意投资这个戏本身就出乎我的意料,提出这样的条件,虽然异于日常逻辑,但并没有脱离之前的轨道。让我觉得诡异的是,它表面的血腥下隐藏着巨大的可滑动空间,以及不对称。可滑动空间在于,我可以伤筋动骨、自残躯体,去换取完成这部戏所需的资金(资金多少、完成到什么程度可以再论),我也可以自我保护,只是恶作剧一般,交出一包指甲、一根鼻毛,既不违约还能看到它们在冯先生这里的标价——刚想到这里,我就骂自己一句“蠢货”!同时,对自己烂泥扶不上墙的心态感到厌恶,为什么总是想要溜边,先寻退路呢?!不行!不行!不行!我摇摇头,咬咬舌尖,必须在最好的剧场,用最好的演员,来完成这部戏。但我还是对这个交易的不对称深感不解,冯先生能得到什么呢?只是为看看一个人面对**的选择吗?

“冯先生,很感谢您给我这次机会。”该说的要说,该问的还是要问,他总不至于就此提前终止要约吧,“我可以问您两个问题吗?”

“可以。”

“以您在影视界、娱乐圈的影响,以贵公司的能量,尤其是您这么多年都深居简出,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小的一部戏剧感兴趣,并且亲自见我,和我聊这么长时间?无论如何,不管我身体的哪个部位,只要您需要,我相信都能以更便捷的方式、更少的代价,从其他地方得到。”

“你仍然可以把它当成测试。对你来说,不去想它最好,你需要做的,是对自己定价。毕竟,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冯先生回答得很冷淡,但我还是要接着问第二个问题,“您为什么会在这样漆黑的、仿佛没有光线的房间见我?”

冯先生愣了一下,大概没有想到我会在这样的时刻问出这样不讲道理、有失礼貌的问题,他认真地看了我一会儿,确定我不是在开玩笑,才说:“黑色是最接近光的颜色。”

冯先生刚才那一愣,让我在心里笑出了声,从开始到现在,总算有一次让他意想不到,失去高高在上的感觉。但我这点小得意迅速被他的回答击碎,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可他看起来并没有要进一步解释的打算。我只好不甘心地站起来,再次微微鞠一躬,转身一步一步离开这个房间。

我注意到,不久前进来时,我的鞋底在地板上留下了模糊的灰色的脚印,即使是在全黑的仿若消音的地板上,那串脚印仍旧足够清楚辨认。它们让我羞愧,但也让我相信刚刚发生在这个房间的一切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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