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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大山人六字诀(第2页)

一切笔墨造型,内涵及其外延,都是虚妄。无心而为,葛藤自然脱落。无心作怪,无心名利,八大直心向道。为道者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成就的减笔画,无所不为。笔不周而意周。

心与道一经会合,流露自家面貌。信手拈来,头头是道。其制造的视觉悬念,非一般匠人所能梦见。

白眼相向,缄口不言。鸟,鱼,石,怪怪奇奇,是其狂者真容。

人以魔视之,八大越发感到旧秩序重组的快乐。

面对残酷的政治搏杀,隐姓埋名于山林,是一种哑。继而遁入空门,又是另一重的哑。哑,不啻一种忍,一种智慧,却并不究竟。哑,或许是一层厚厚坚冰,其下涌动情绪之水日夜不停。欲洁不曾洁,云空并未空。青灯古佛,未能将其心绪熨烫平整。

一日,忽大书“哑”字署其门,自是对人不交一言,然善笑而喜饮益甚。或招之饮,则缩项抚掌,笑声哑哑然。又喜为藏钩拇阵之戏,赌酒胜则笑哑哑,数负则拳胜者背,笑愈哑哑不可止,醉则往往欷歔泣下。(邵长蘅《八大山人传》)

怀着避世之心,在门上张贴一个“哑”字。哑给别人看,哑给自己看。他厌弃了自己早年“善诙谐,喜议论,娓娓不倦,常倾倒四座”的样子。

八大的哑,不是“藏巧于拙,用晦而明,寓清于浊,以屈为伸”,他没有那么深的城府。或者说,他不屑经营。

闭口不言,也非静心养气。他不需要养,更不需要长寿。在恶劣的环境里长寿,无疑是一种更深的折磨。“略带三分拙,兼存一线痴,微聋与暂哑,均是寿身资。”这种说法,更像是无稽之谈。但结局是,他恰好长寿。“七十四五,登山如飞。”“行年八十,守道以约。”大巧若拙,大辩若讷。老子在他面前,像老谋深算的术士。

《口如扁担》《其喙力之疾与》……画上用此印,自警自策自嘲。缄默无言,苦不堪言,辩不若默,至言忘言,得意忘言,全在于斯。哑与其癫狂互为表里,蕴藉无穷。千载寂寥,冷暖自知。

八大之哑,并非吉兆。《周易》里说:“吉人之辞寡,躁人之辞多。”八大确定不是一个吉祥的人,他充满危险。心里时刻绷着一根琴弦,一经拨动,倾倒山川无数。

如巨石窒泉,如湿絮之遏火,他静待一个爆发的口子。

幸好,一支笔,搭配一壶酒,疏通了他。

只会开口,不会说话,连眨眼都不会的呆呆的鱼。能言善道,却始终处于“眠”状的八哥。眠鸭,单脚立于石上,或者已经被同化为石头本身。睁眼如同闭眼。白昼约等于黑夜。睡猫,身体醒着,拒绝接收所有投向他的信号。眠,是另一种“哑”。

两只相识已久的鸟,心怀各自的远方。

不交流,是防止情绪的外泄。唯此,才能重于千钧。一只幼小的雏鸡,刚刚学会站立,显然还没有精通鸡的语言。以瞳孔里的弱,击败世上所有的强。强者主动让位。慈柔,雏鸡的王者风范占领全宇宙。

水仙欲说还休。

没有留下《画语录》,也并非躲避文字狱。八大式悲伤,来处不明。去处,不是发泄,是哑。让你觉得,这世界的假,配不上他的真。

一座巨石,头重脚轻,即将压倒一株水仙。

翠鸟,停驻于一枝枯荷的针尖。一阵风来,或者一个不小心的颤抖,随时有可能面临失足。

缩脖子的鸟,单脚站立于顽石。

八哥,静思于悬崖。于一截枯枝上梳理自己的羽毛,做一棵“倒栽葱”。

八大并非暴力美学家,详细解剖一种残忍的快感。出于直觉,将他们置于险处。他们,即是八大自己。显然,八大并非暗示自己九死一生的经历,亦不是在控诉遗民的苦痛,自怜自艾。行文至此,老生常谈,容易令人生厌。八大,是在命运的困顿中悟到机锋。

机锋,即在险处。回到禅法。禅为剑刃上事。稍一放浪,即丧生失命。

八大用一个静止来警醒世人。他从我们的生命里截取了一个瞬间———逼到险处,直指人心。人类的一切活动,都时刻笼罩在死亡的阴影里。只有正视它,才有超脱的可能。绝处逢生。

险,挑战的是一种惯性、一种安全———一种腐朽的安全,一种生命混沌茫然流逝的无痛无觉无知。

纵使一株野花、一只体态娇小的鸟,也要认真思考生命的来去问题,这是急迫切要的事。这种思想高度,令其笔墨像是暗语,大批平庸的欣赏者因此摸不着头脑。

孤峰顶上千华秀,万仞差峨险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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