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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山骨 金石心(第1页)

云山骨金石心

人物名片:高凤翰(1683—1749年),山东胶州人,清代画家、书法家、篆刻家。字西园,号南村,又号南阜、云阜。“扬州八怪”之一。

这是高凤翰的晚年一幕:

由于年迈,体弱多病的高凤翰,一连几个月足不出户,心情阴沉、晦暗。一个人斜倚在床榻上,百无聊赖,只能盯着破旧的竹帘发呆。竹帘依附着窗户,侧边紧挨墙壁。墙壁年久,坑坑洞洞,常有小虫蚁钻进钻出,四处游走。偶然间,一只小蜘蛛进入视线———这是个新角色,初来乍到,它试探着伸出细细的脚,踏上竹帘,战战兢兢,像是很没把握的样子。竹帘破旧,偶有宽缝,它走几步,动辄失足。失足一次,即受惊一次。退两步,惴惴不安,踟躇着是否再向前。高凤翰有意与其逗趣,撤掉了窗扉,帘子没了倚靠,断了蜘蛛的后路。起初,这小家伙十分沮丧。时间久了,大概是肚子太饿了,它居然能一跃而起,捉住竹帘上的小蚊蝇。第一天,它胆子壮了,变得坦然;第二天,精神振奋;到了第三天,已经能在竹帘间**来**去、飞舞自如……

床榻上的南阜先生十分感慨,得出结论:这世间的危难,都是可以名状的。看似绝望的处境,却能激发出潜在的能量,正是“置之至危而后安,置之必亡而后存”。

读散文《帘蛛记》,过目不忘,我试着用白话文讲出来。那天,在高凤翰的《砚史笺释》前言中读到这则小文,感动不已。冬日萧瑟,阳光惨淡,我独自对着窗外,沉默许久。觉得寒,又觉得暖。依稀中,感受到高凤翰的光,绝望中的生机,透过疏陋的竹帘,从千里之遥的扬州,散落着洒向我的窗前。

高凤翰的命运,正似这只小蜘蛛。

这一点,《松籁阁雪中对镜图》可以证明。这是一幅自画像。画中,南阜先生头戴青帽,身着大红色披风,相貌十分伟岸雄奇。他左手轻拈着胡须,面容祥乐,眼神松弛笃定,精神十分饱满的样子。这幅画,由高氏门人震泽陆音作于乾隆二年(1737年)。当年,高凤翰五十五岁。

这一年,是高凤翰的命运转折之年。五月,他得了一场大病,右手残疾,病废。这对以卖画为生的他,是致命打击。困顿、挫败、绝望,那种炼狱般的煎熬。精神的绝望比肉体的疼痛更加炽烈。他于绝望处,寻找生机———苦练左手。至腊月,竟然能做到挥洒自如。并且,塞翁失马,书画由此而滞、涩、拙、朴,竟然超越了之前的境界,突破创作的惯性和瓶颈,放大光明。回到这幅自画像,在创作时,成功实现艺术生涯“涅槃”的高凤翰,正有些许得意。他左手提笔,在自己的画像背后,补画了松雪寒景。南阜先生以松雪之高洁,隐喻自己生命的顽强,并题跋:“松籁阁雪中对镜图,老阜左手题名。”十分励志。

对比之下,高凤翰还有一幅自画像,流传很广。

清雍正五年(1727年),高凤翰四十五岁。画中,他身着一袭白衫,头戴斗笠,穿衣风格很像魏晋时期的隐士。他侧身倚石,坐在断壁悬崖。身旁生长着形状奇崛的松柏。山崖下,不是清泉溪涧,而是波涛澎湃,时而有陡峭的巨石冲出水面。高凤翰凝望波浪,像是在俯瞰人生的凶险。画面气势宏大,弥漫着悠远的愁绪。

当时,正值高凤翰仕途转折期。

年轻时的高凤翰像所有有志青年一样,应试,入仕。他曾赴济南省试,应选,赴京应试,考列一等,分发安徽试用。但他并不热衷仕途,应试做官是生活所迫,更是顺应潮流。这幅自画像中,他相当迷茫。或许,高山、激流,他正在预想着仕途的艰辛。高凤翰入仕,职务是安徽歙县县丞,相当于副县长。

高凤翰有诗才。代表作《捕蝗谣》:“……蝗食苗,吏食瓜,蝗口有剩苗,吏口无余渣。儿女哭,抱蔓归,仰空天嚎天不知,吏食瓜饱看蝗飞。”像是杜甫的《石壕吏》,一读便能猜到几分,这样的个性,恐怕官做不长。

果然,高凤翰短暂的仕途终结于卢见曾受贿案,他被牵连诬陷而下狱。后来,虽然冤案得以昭雪,但他对仕途彻底失去了兴趣。有才无绝路。本来就对仕途没什么兴趣的高凤翰,反而觉得内心十分坦然,卷卷铺盖,跑到扬州,寄宿在佛门僧舍,鬻字卖画。现在想来,高凤翰其人,十分擅长在逆境中进取。

高凤翰作两种画,既能工笔又能写意。

一间房舍,屋后生翠竹。门前芭蕉林,映衬几方顽石。这种意境,多见于写意。但高凤翰用工笔法,色调施以浅绿。整个风景浑然起来,房、树、石,像在水上漂。一帘清幽的梦,梦中,细节历历。

写意画,多有牡丹。牡丹不羸弱,不妖娆,把茎伸得长长的,绕成了一根老藤,衬以山石。花枝显得凌乱,进而呼应成一种秩序。牡丹比石柔,却比身边的草多了锐气。依高凤翰的个性,但凡美的东西,都须有些筋骨。

荷也是,不是轻描淡写出来,而是甩出一片荷塘。一池的荷叶,挺拔身姿,伸往不同的方向,有力量,有思想。自能生出风来。

他擅长画雪。缺少阅历的人,笔下的雪,迟早要融化在宣纸上。高凤翰的雪,是他伤口上的盐,质变成一种精神。雪竹,莹白得可以照亮黑夜。雪菊,满目沧桑,更掩不住菊香似药香。

改用左手挥毫之后,“左书”成了高凤翰的招牌。相对于右手的听话,左手太倔强了。而恰恰是这种不驯、生涩、执拗,溢出苍辣墨趣。他写草书,左手用笔有意提按,却飞动出意外效果。突兀的浓墨,合着骨子里的金石味道,形成古琴凝涩的节奏,自成“左怪”一家。“不抱云山骨,哪成金石心。自然奇节士,落墨见高襟。”这是高凤翰的《章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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