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米小说网

千米小说网>山河已是秋! > 一白高天下(第1页)

一白高天下(第1页)

一白高天下

人物名片:齐白石(1864—1957年),原名纯芝,字渭青,号兰亭,后改名璜,字濒生,号白石、白石山翁、老萍、借山吟馆主者、寄萍堂上老人,近现代中国绘画大师。

冬至,夜,没有风。独坐灯下,橘黄色暖烘烘的光照着,心彻底闲下来。闲下来,便生出了很多意趣。随手翻画册,时光流动起来,心里莫名快乐。看白石老人画冬天,清赏,心里干干净净的,如同雪后世界。静谧越来越深,最后,迎来一场安眠。如此,便是在冬天里享了清福。

似乎,白石老人画的,也无非“清福”二字。每每看着,觉得日子平平淡淡,却是红红火火。他的画,最适合在冬天里读。因为没有其他文人画家那种冷逸。言说方式是喃喃自语式的,像懒猫卧在午后阳光里,舒服悠闲;要么是热烈的,荔枝红、樱桃红,感觉活着的滋味儿极浓;要么智慧、疏朗,草虫、贝叶,在闪闪发光的秋天里静思、禅修。再或者,画几个菜蔬,裹一层亲情乡情,暖透了。

一围炉

一个大芋头,旁边两个小芋头,简单一幅《芋头图》。毛糙糙的表皮,完全熨帖了水墨的浓淡。露出的浅浅的粉,象征时间,芋头是刚从地里刨来的。画幅之外,该有一把镢头。白石老人回忆说,画芋头,总想起幼年冬天,用牛粪煨芋头吃的情景。题画诗“自家牛粪正如山,煨芋炉边香扑鼻”,又有“一丘香芋半年粮,当得贫家谷一仓”。隔着宣纸,仿佛闻得见烤芋头的香。嘴里香,身上暖,便是冬天的幸福。

白石老人是很重情的,亲人、老宅、旧时的菜地,时常来他梦里。他回忆祖父的一段,最让我过目不忘:

同治五年,我四岁了。我祖父有了闲工夫,常常抱着我,逗着我玩。他老人家冬天唯一的好衣服,是一件皮板挺硬、毛又掉了一半的黑山羊皮袄,他一辈子的积蓄,也许就是这件皮袄了。他怕我冷,就把皮袄的大襟敞开,把我裹在他胸前。有时我睡着了,他把皮袄紧紧围住,他常说:抱了孩子在怀里暖睡,是他生平第一乐事。

他那年已五十九岁了,隆冬三九的天气,确也有些怕冷,常常拣拾些松枝在炉子里烧火取暖。他抱着我,蹲在炉边烤火,拿着通炉子的铁钳子,在松柴灰堆上,比画着写了个“芝”字,教我认识,说:“这是你阿芝的芝字,你记准了笔画,别把它忘了。”这个“芝”字,是我开始识字的头一个。

这是白石老人印在脑海里的一幅画。一晃多少年过去了。

想起我的故乡烟台。海边的冬,大家也围炉。围着炉火烤生蚝。西北风落了,退了大潮,父亲连夜穿了胶皮靴赶海。潮水送来圆滚滚的生蚝。炉火烧得旺旺的,生蚝摆满通红的炉盖,一会儿嗞嗞冒汁水。焦煳的香,在雪地上飘,能传到很远的地方。或者,烤咸鱼。咸鱼是秋天晒好的,编织袋里储存。一经烘烤,泛出微微的焦黄。炉子边上,贴两片馒头,就着咸鱼,便是冬季里最简单的渔家饭。

又想起我爷爷。我年幼时母亲没有奶,为了给我吃奶,爷爷便为我养了一只羊。冬天了,爷爷穿了大皮袄,一手抱我在怀里,一手牵羊。这是长辈们讲给我的。可惜我不会画,脑子里却形成了这个画面。

回到芋头的话题。白石老人的红花墨叶派形成之前,临摹过八大山人。他是木匠出身,一心想要丢掉匠气,于是临摹石涛、八大等文人画家。

三百多年前的严冬,八大山人也是烤着芋头御寒充饥的。有画为证:一个芋头,刚从泥里拔出来,叶子直直地挺立,根须粗杂:“洪崖老夫煨榾柮,拨尽寒灰手加额。是谁敲破雪中门,愿举蹲鸱以奉客。”题画诗补述当时画画情境———彼时正值大雪天,太冷了,八大山人缩在炉前,用短小的木柴棒煨烤着芋头,时不时去拨弄着木灰,让火势更旺盛些。寒风裹挟着柴灰四处飞扬,他不得不用手搁置额前,挡住灰烬扑进眼睛里。此刻,如果有客来,冒着大雪敲门,也只好以此尽奉客之道了。情景凄凉,叙述口吻却平淡。表面的寒,彻骨的冷。

芋头天生呆拙,却真有许多文章可做。明代高濂记录过雪夜煨芋谈禅的故事。大雪纷飞的夜晚,偶然借宿杭州某禅寺,与僧人围炉。新长好的山芋,炉火烤好,味道清真鲜美。竟觉得比集市上买来的美味很多。问僧人,到底什么是禅呢?僧人答,你手上拿的山芋便是禅。如何是禅呢?答,芋头在手,是有是无呢?有火即熟,熟了即吃,吃了就无,无即是空……文章结尾“禅从言下唤醒”。

芋头因此有了禅意。杭州孤山的西泠印社至今存有“芋禅”石刻。

绘画史上,很多人是研佛修道的。思索生命来处,很多人、事、物便产生了间离效果。如此,画面迥异于现实,有了纵深感。而白石老人只活在世俗中,对于佛道鬼神,他说“门前枫树认荒唐,鬼怪神仙总杳茫”。

白石老人也画佛。感觉那佛,那罗汉,依然是人,是谦逊而低头的人,拙朴而无忧的人。“无穷烦恼上心来,自召冤家拨不开。欲向此公求布袋,贪嗔痴爱一起埋。”白石老人画布袋和尚,道出的完全是俗情了。虽然不谈禅论道,但他的虚静,却跟道家修身的功夫很相像。

一个“围炉”,说了这么多。

二赏景

明万历某年冬,杭州城下了一场大雪,满城皆白。街市、西湖,到处不乏赏雪的人。还是戏曲家高濂,他另辟蹊径,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绝佳的赏景地。日暮时分,他登上镇海楼,也就是杭州鼓楼,看满城炊烟从雪中升起,留下美篇《雪后镇海楼观晚炊》:“满城雪积,万瓦铺银,鳞次高低,尽若堆玉。时登高楼凝望,目际无痕,大地为之片白。日暮晚炊,千门青烟四起,缕缕若从玉版纸中,界以乌丝阑画,幽胜妙观,快我冷眼,恐此景亦未有人知得。”

想象,大雪滤走了炊烟上升的声音,只留下它的魂魄,空灵地飞升。雪,是横的纯白。炊烟,是竖的灰白。一静一动,冷暖人间。

白石老人画雪景,也有这种意境。文人画雪景,少有不荒寒孤寂的。但《一白高天下》另辟蹊径,有一种纯净通透之美。

雪停了。远处山水一片银白,线条简单朴拙,像儿童画,几近天真。中央的房屋,该是一户农家,面朝湖水,过着愉悦的日子。近景柳树,弯弯的一层积雪,似乎是春天要来。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