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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在乎手(第1页)

宇宙在乎手

人物名片:董其昌(1555—1636年),字玄宰,号思白、香光居士,松江华亭(今上海市)人。明代后期大臣、书画家、书画理论家,倡“南北宗”论。

一多寿与损寿

万历四十年(1612年),董玄宰五十八岁。三月修禊日,气候温良,初春的阳光柔和地洒在画案上,空气里没有一缕尘埃。宇宙归于宁静。董玄宰心思澄明,端坐许久。他想起了一些人。想起与之交好的李贽、王锡爵、公安三袁……昔日的同好、禅悦故交,此时,都已经故去了。袁宗道放弃内丹修炼转而禅悦“乐”生,却在四十岁就离世了。他的弟弟袁宏道虽然有才华,但也是沉迷于酒色,只活了四十二岁。这些身边人身边事,无疑是一种警惕。再看看自己,多年来,在党朋之争激烈的扭曲时代里如履薄冰,不轻易得罪同僚,为的还不是“永葆性命之期”!人,只有健康地活着,才能享受到眼前这一切:阳光、暖风、春和景明,还有官位财富。想到这里,董其昌提笔展纸,以谦谨的行楷,写《养生论卷》。每一笔,都是对长寿的祈祷。

董其昌是个内心无比强大的人,这世间的事,似乎没有他不能摆平的。他的祖上虽然是官僚出身,但到了父辈时期,家道已经败落。董其昌自十七岁开始参加科举考试,三次乡试落选,自负的“狂生”心情很是郁结。但他没有一蹶不振,而是专注于修习禅学,重新振奋精神,三十二岁由禅宗语录悟得文章宗趣,从此考试接连告捷。他总结的八股文写作“九字诀”,成了科考的范本。

纵观他的从政生涯,生存环境极其险恶,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与以顾宪成为首的东林党之间进行着你死我活的斗争,随时有可能被株连。但董其昌每次深陷危难,或托病回乡,或左右逢源,总能化险为夷。并且在七十一岁高龄,做到礼部尚书二品官位。

强者,就是能为自己命运掌舵的人。似乎,所有的境遇,他都能跃其上而成其主。而唯有面对死亡,他没有把握了。谈到死亡,他如临深渊。他只能尽量避开,让自己活得淡然,活得理性,生怕失了神志而不幸枉死。他想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来探讨“生”的奥妙。

董其昌对养生念兹在兹。作为书画家的董其昌,看到黄公望的画里跃动着明亮的生机。这种生机,不是将山水在平面上重新鲜活起来那么简单,而是一种生命的内力,透过笔墨呈现出来。这正是他最为痴迷的东西。黄公望活了八十二岁,其长寿堪称董其昌的偶像。董其昌对黄公望作品的临摹更加迫切而立体。

时光回到万历二十四年(1596年),四十二岁的董其昌得到《富春山居图》,当山水长卷在面前徐徐展开的时候,他惊呼:“吾师乎,吾师乎!”每次展阅《富春山居图》,董玄宰心脾俱畅。一日观瞻,便是享一日清福。

他分析说,黄公望在富春江一带隐居,以烟云为供,吸收了天地真气,并能寄乐于画,所以才有这样的灵秀和隽永啊。继而又总结出:“画之道,所谓宇宙在乎手者。眼前无非生机,故其人往往多寿。至如刻画细谨,为造物役者,乃能损寿,盖无生机也。”画里有生机,作者因而长寿。反之,像仇英那样,谨慎刻画,太过劳心,所以损了寿命。

由此,赵孟頫也尝遭董其昌诟病,原因很简单,他虽然画得好,但才活了六十多岁,可见是“为造物役”的弱者。继而,在董氏总结的“南北宗”理论中,作为“元人冠冕”的赵孟頫,未能跻身“元四家”行列。

虽然如此,但赵孟頫还是常常被董其昌拿来当镜子照———现如今,我的水平超过了赵孟頫吗?当然,他对比的是两方面,一是官职,二是画艺。他在笔记里说:“《图画谱》载尚书能画者,宋时有燕肃,元有高克恭,在本朝余与鼎足。若宋迪、赵孟頫,则宰相中煊赫有名者。”他的野心,古人今人,统统要超越。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能够跟他相提并论的,历史上只有赵孟頫一人而已。

宇宙在乎手。董其昌笔下的“宇宙”似乎包含一切物质,天、地、山、水、树、石、竹、苇,他将万物运行的气韵、规律握在手中,用以滋养生命。这是谈绘画,又是论养生,且还是生存之道。按照他的理论,一切的前提都是,活着,高质量地活着,并凌驾于万物之上。

二浊与清

董其昌对养生有执念。从这一点说,他更像是个俗人。而其知己陈继儒对董其昌的评价却是“视一切功名文字,直黄鹄之笑壤虫而已”,说董其实是相当淡泊的一个人。联想到“民抄董宦”事件,顿觉矛盾重重。

暂把“民抄董宦”搁在一边,说陈继儒。

“余尝净一室,置一几,陈几种快意书,放一本旧法帖;古鼎焚香,素麈挥尘,意思小倦,暂休竹榻。饷时而起,则啜苦茗,信手写汉书几行,随意观古画数幅。心目间,觉洒洒灵空,面上俗尘,当亦扑去三寸。”《小窗幽记》里,陈继儒为后世文人打造了经典生活的范本。后人遥想陈继儒,心生景仰,觉得他太清净了,清净得与世隔绝,超凡脱俗。陈继儒二十九岁,当街焚烧了儒生衣冠,绝意科举仕进,做一介逍遥布衣隐居于昆山之南。《明史》描述“继儒通明高迈,年甫二十九,取儒衣冠焚弃之,隐居昆山之阳,构庙祀二陆,草堂数椽,焚香晏坐,意豁如也”。

然而,陈继儒这个人物却是有争议的。他得了隐士之名,却又经常周旋于官绅间,遂为人所诟病。清乾隆间,蒋士铨作传奇《临川梦·隐奸》的出场诗,不少人认为是讽刺陈继儒。全诗是:“妆点山林大架子,附庸风雅小名家。终南捷径无心走,处士虚声尽力夸。獭祭诗书充著作,蝇营钟鼎润烟霞。翩然一只云间鹤,飞去飞来宰相衙。”

陈继儒是最了解董其昌的人,董连其后事,都委托给陈继儒全权办理,可见交情之深。为了邀请陈继儒来赏画论艺,董其昌特意修筑“来仲楼”。陈继儒也曾撰文描述了一个相当动人的场景———“吾与玄宰并游胶庠中,若宫商相生,水月相赴”。形容二人的默契程度,像两种音律相合,也像水月自然相交那么美。董陈二人有相近的艺术观点,又都对养生术抱有极大的兴趣。在董其昌六十寿宴上,陈继儒预言:“公有三无,笔下无疑,眼中无翳,胸中无一点杀机,此三点皆公寿征也。”真是一语说到了董其昌心里。

回到陈继儒对董其昌的评价,“视一切功名文字,直黄鹄之笑壤虫而已”,是否中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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