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引着三人到院门后,表示自己并不方便进去,只让客人们自行进屋。
柳七复在内室有一搭没一搭地拨着琴弦,和刚才给舞姬伴奏时弹奏的高山流水般的曲子不同,此刻从他手中弹出的琴音十分干涩。
如柏记得自己小时候也学过两年琴,那时候的老师告诉她说,琴中高手以流畅动人,琴中国手却以枯涩动人,由流畅到枯涩,是大部分弹琴之人一生都达不到的境界。
而此刻琴音枯涩,枯中有韵,涩中有神,饶是如柏这种对音律并不十分精通的人也忍不住屏息细听。
良久,最后一根琴弦被拨动。
柳七复的手停了下来,却似乎仍有无尽的余音在这个狭小的室内一直萦绕着,使这个平凡的茶室变得宛如仙境一般。
仙境中,只听得孟四公子放下茶杯,缓缓开口……
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楚明轩:“……”
沈如柏:“……”
身着白衣的清瘦琴师从琴后站起来,无奈地揉揉眉心:“敢问太子殿下,我什么时候才能不给驴弹琴?”
孟学然挑挑他那双霸气的浓眉:“如果不是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子上,驴也不想来听你锯木头。”
反正自从楚明轩认识孟学然和柳七复开始,他就从未见过见面不吵的两个人,故而现在在这种氛围中十分气定神闲。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牛皮纸包,由扮作书童的如柏接过,把它传给柳七复:“我看太医院新到的几支老山参不错,就带给你了。”
柳七复接过纸包,如柏发现这个琴师虽然脸色是一种略带病容的苍白,但气质上俨然如高楼闻笛的大家公子。
他将纸包放好,低低咳了一声,薄唇牵出一丝笑意:“老是叫太子殿下干这种吃里扒外的事,七复心里真是有点过意不去。”
他口吻满是调笑,显然和楚明轩是极为熟稔的。
孟学然在旁边板着脸:“你少喝一口酒,比灌十盅参汤都有用。”
楚明轩挥了挥手,试图驱散两个人之间的火药味。他指指如柏,对柳七复道:“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承松的妹妹。”
“‘沈家有女使海枯’。”柳七复一笑,“久仰了。如柏小姐破案能力之强,足以衬托得官府在职查案的人都是一群酒囊饭袋。”
官府查案机构在职人员、大理寺少卿孟学然:“……”
苍天大地,他实在是吵不过这个暗箭放得嗖嗖的家伙了。动手打一架可以么?
好在有楚明轩,太子殿下及时地把柳七复拉离了现场,二人一同进入内室,只留下如柏和孟学然继续在外室喝茶。
柳七复在内室中坐定,轻声问对面的楚明轩:“还是记不清那些事情么?”
楚明轩微微地摇头。
“你这种情况很稀少,我那些偏方不见得有用。”
柳七复微微叹了一口气,“说真的,我一直觉得是你母亲的事……影响了你,我师父曾经跟我说,我们每个人的身体其实都是会保护自己的,所以人在承受某些不能承受的痛苦后,丧失一些记忆的情况是时常有的……”
楚明轩道:“你还有办法么?”
“只能说是尽力尝试,人心这种东西,最是难以琢磨预测,外用的药物往往难以起效……”
就在楚明轩和柳七复在内室之中交谈时,如柏正在外室一边喝茶一边好奇地四处张望着。
柳七复的房间表面一看似乎十分普通,仔细观察却会发现有许多不同寻常之处。
靠墙的地方有一面药柜,一个一个地贴着标签。如柏一个标签一个标签地默默读过去,转头问孟学然:“柳公子是有哮喘病么?”
“是。”孟学然点个头,“你怎么知道?”
“我有个朋友,是太医院之首南宫太医的孙女,叫南宫晴。”如柏耸耸肩,“我跟着她认过好多味草药,这一味椒目我是知道的,民间偏方里常用它来治疗哮喘之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