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仗龙助先生的指点……”
“倒不是我指点,是附近同行之间有些风言风语。本来打算,要是千重子小姐谈不成功,家父或是我准备来一趟。但小姐这一手来得顶漂亮。掌柜的态度想必不同了吧?”
“是的,有那么一点。”
“我猜也是。”电话里,龙助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说,“这一手,来得漂亮。”
千重子感到,龙助在电话里好像为什么事正在迟疑。
“千重子小姐,今天中午我想来府上拜访,不知方便不方便?”又补充说,“真一也来……”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又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千重子说。
“年轻小姐嘛!”
“您真是的!”
“怎么样?”龙助笑着问,“趁掌柜也在,我过来一趟。我想来看一眼。不必担心,我就看看掌柜的态度如何。”
“啊?”千重子说不出话来了。
龙助家的生意,是室町这一带的大批发商,在同行里颇有势力。龙助虽然还在大学研究生院念书,店家的声势,自然也使他身上有种威严。
“现在正是吃元鱼的时令。我在北野的大市订了座,想请你赏光。若连令尊令堂一起请,未免太不自量,所以只请你一个人……我家的童子小哥也去。”
千重子慑于他的气势,只应了一声:
“嗯。”
真一在祇园会上扮成童子,乘在插长刀的彩车上,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可是至今,哥哥龙助有时仍要半开玩笑地喊他为“童子小哥”。也许真一身上仍然保留着“童子”的那种温文尔雅和可爱的风度……
千重子告诉母亲说:“下午龙助和真一要来,刚才来电话了。”
“哦?”母亲有些惊讶。
下午,千重子到后楼上化妆,虽是淡妆素裹,却也花了一些心思。长长的秀发,仔细地梳理了一番。但头发的式样总梳得不那么称心。衣服也不知穿哪件好,左一件右一件,反倒拿不定主意。
等她下了楼,父亲已经外出,不在店里。
千重子到后面客厅,把炭火盆端整好,又四下里打量了一眼。看了看狭小的庭院:大枫树上的苔藓,依然青葱翠绿,可树上那两株紫花地丁,叶子已经有些发黄了。
基督雕像灯脚下的小山茶花,开着灼红的花朵。真红得娇艳妩媚,比那红玫瑰,还要使千重子销魂。
龙助和真一来了,先向千重子的母亲恭恭敬敬地行礼寒暄,随后,龙助一个人到账房去,端坐在掌柜面前。
掌柜植村慌忙走出账台的矮格子栅栏,向龙助殷勤致意,一再寒暄。龙助虽然也应个一声半声,却始终板着面孔。他这种冷漠神情,植村当然也心里明白。
植村心里尽管寻思,一个学生家,拿个什么架子!但在龙助咄咄逼人的气势下,也无可奈何。
龙助等植村说完,沉着脸说:
“柜上生意兴隆,很好。”
“唔,谢谢,托您的福。”
“家父他们也说,佐田先生柜上幸好有植村先生这样一个掌柜。多年的经验,难得……”
“不敢当。水木先生柜上是大买卖,我们小可之比,实在微不足道。”
“哪里哪里。我们只是什么生意都做罢了。京式绸缎批发咧,这个那个的,简直就是家杂货店。我是不大喜欢那样的。像植村先生这么谨慎行事,踏实经营的老店,可一天少似一天喽……”
植村正要回答,龙助已经站了起来,朝千重子和真一待的客厅走去。植村苦着脸子,望着龙助的背影。千重子的要看账本,跟龙助今天的这一举动,个中的机关,植村自是心知肚明。
龙助走进客厅,千重子盘问似的看着他的面孔。
“千重子小姐,掌柜那里我已经稍微点了他一下。是我劝你的,我有这个责任……”
“……”
千重子低头给龙助斟茶。
“哥哥,你看那枫树干上的紫花地丁!”真一指着树说,“有两株吧?几年之前,千重子小姐就把两株花看成是一对可爱的恋人……虽然近在咫尺,却永无团聚之日……”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