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子抬头望着夜空。她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当然,苗子不可能认识秀男。
“上一次对令尊十分无礼,那条带子花样真好……”秀男对苗子说。
“哎。”
“令尊后来生气了没有?”
“哎。”苗子莫名其妙,无从回答。
不过,她并没拿目光去寻千重子。
苗子感到迷惑。要是千重子愿意见这个年轻男子,她就会走过来。
这个男子,头略大,肩很阔,目光沉静。苗子觉得不像是坏人。从他提起腰带的事看来,可能是西阵那边的织工。在高高的织机上,几年坐下来,体形多少总会变成这个样子。
“怪我年轻不懂事,对令尊的图样,说了几句废话,一宿没睡,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把它织出来。”秀男说。
“……”
“您系过一次没有?”
“嗯。”苗子含糊其词地应了一声。
“怎么样?”
桥上不如马路上那么亮,人群熙攘,把他们隔了开来。尽管如此,秀男居然认错人,苗子仍感到不解。
双胞胎生在一份人家,一视同仁,同样抚养,自是不易分辨。但是,千重子和苗子长在不同地方,生活境遇截然不同。苗子甚至以为,眼前这个人或许是近视也难说。
“小姐,我打算自己设计,为您精心织一条锦带,作为您二十岁的纪念,不知行不行?”
“哎,谢谢了。”苗子期期艾艾地说。
“祇园会的前夕,能见到小姐,神佛一定会保佑我织好锦带。”
“……”
苗子心里想,我们是孪生姊妹,千重子准是不愿叫这人知道,所以才不过来。
“再见了。”苗子对秀男说。秀男有点意外。
“哦,再见。”秀男应了一声,又说,“您同意我织,那太好了。我一定赶在看红叶之前织出来……”秀男把意思又说了一遍,这才走开。
苗子用目光搜寻了一下,没有看见千重子。
方才那个男子以及腰带的事,对苗子来说,横竖无所谓,可是,在神舆前同千重子相逢,仿佛是神佛的呵护,她只觉得高兴。手扶着桥栏杆,凝望着水上的灯影。
苗子沿着桥边,缓缓走着,打算走到四条的尽头,去参拜八坂神社。
走到大桥中央,发现千重子和两个年轻男子站着说话。
“啊!”苗子不觉低声叫了出来,但没有走过去。
她是无意之间看见他们三个的。
千重子本来在思忖,苗子究竟同秀男站在那里说些什么。显然,秀男错把苗子当成自己了。苗子怎么应付秀男呢?真难为她。
千重子想,也许该走到他们跟前去。可是不行。非但没过去,当她听见秀男喊苗子为“千重子”的刹那间,竟抽身躲进了人群。
为什么呢?
神舆前与苗子邂逅,就内心的震动而论,千重子要比苗子强烈得多。苗子早就知道,自己是孪生,始终在寻找那不知是姐姐还是妹妹的另一个。然而,在千重子却是万万没有想到的。实在过于突然,她没法像苗子发现千重子时那么兴高采烈,她也顾不上高兴。
并且,父亲从杉树上摔下来,母亲产后早死,是方才听苗子说才知道的。她心里感到刺痛。
过去,她只是听见邻居们私下传说,才认为自己是个弃儿,可是她竭力不去想自己是被什么样的父母抛弃的,他们又在哪里。即使想了,也无济于事。何况太吉郎和繁子对自己十分钟爱,无须再想。
今晚,在前夜祭上,苗子告诉的这些事,在千重子听来,未必是什么幸事。然而,她对苗子这样一个姐妹,已产生一种温暖的手足之情。
“她的心地比我纯洁,又能干活,身体好像也挺好。”千重子喃喃自语,“有朝一日,说不定还能依靠她呢……”
她茫茫然走在四条大桥上,这时,听到:
“千重子!千重子!”真一喊住了她,“一个人走路想什么呢?都出了神了,脸色也不大好。”
“哦,是真一。”千重子回思过来,“真一,那年你扮作童子,乘在插着长刀的彩车上,多好玩呀。”
“当时可难受极了。现在想想怪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