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这女孩儿模样俊俏,无可挑剔。梳的刘海头,又黑又亮。双眼皮,大眼睛,顾盼撩人,美极了。
“是独生女吗?”太吉郎问。
“不是,还有两个姐姐。大姐明年春天中学毕业,也许要下海。”
“也像这孩子这么漂亮?”
“像是像,可没她这么俊。”
“……”
现在上七轩连一个舞伎都没有。当舞伎,也非中学毕业不可。
所谓上七轩,顾名思义,大概原来有七家茶馆。太吉郎好像在哪儿听说,现在已增加到二十几家了。
从前,也并不很久,太吉郎常陪西阵的织工或是外地的老主顾,到上七轩一带冶游。眼前不禁浮现出当时的女人的面影。那时,太吉郎店里的生意还很兴隆。
“你兴致倒好,居然还来乘乘这辆电车……”太吉郎说。
“人顶要紧的就是念旧。”老板娘说,“吃我们这碗饭的,就不能把老主顾给忘了……”
“……”
“偏巧今儿个送客上火车,回去乘这辆电车又是顺路……倒是佐田先生好不奇怪,孤家寡人,一个人乘这辆车……”
“可不,唉,其实光看看也就够了。”太吉郎侧着头沉吟了一下,“也不知是过去令人怀念呢,还是现在太寂寞了。”
“要说寂寞,您还不到那个年纪。咱们一起走吧。哪怕就看看年轻姑娘也好……”
太吉郎竟然要给带往上七轩去。
老板娘径直朝北野神社的神前走去,太吉郎跟随其后。老板娘恭恭敬敬告祷了好久。少女也低着头。
老板娘回到太吉郎身边时说:
“该叫小千代回去了,您包涵着点。”
“唔。”
“小千代,回去吧。”
“对不起。”女孩儿向二人道过别便走了。渐去渐远,走路的姿势也越来越像个地道的中学生了。
“您好像挺中意这孩子的。”老板娘说,“再过两三年就下海了,您就耐着性子等着吧……现在她人就很懂事。长得是真够俊的。”
太吉郎没有回答。既然到了这里,索性在园子里逛逛吧。可是酷热难当。
“到你们柜上休息一下好不好?我有些累。”
“敢情好。方才我就这么打算来着。您可是老没来了。”老板娘说。
进了那爿古旧的茶馆,老板娘便郑重其事地招呼说:
“您来了,可真是久违了。一向都好哇?倒是常念叨您呐。”又说,“您躺躺吧,我去拿个枕头来。哦,您方才说寂寞得慌,叫个老实的主儿来解解闷如何?”
“要是从前见过的姑娘,那就免了吧。”
太吉郎刚要入睡,走进一个年轻艺伎。她安安生生坐了片刻。见是个生客,心里暗想,大概挺难伺候。太吉郎一直睡意蒙眬,压根儿打不起精神来说话。艺伎或许是为了逗逗客人,说她下海两年来,喜欢过四十七个客人。
“正好同赤穗义士[31]一样多。有的也四五十岁了。现在想想蛮滑稽的……尽惹人笑话,说一个个该闹单相思了。”
太吉郎这才完全清醒过来。
“那么现在呢?”
“现在只有一个人。”
这当口老板娘正走进客厅。
这艺伎不过二十来岁,同泛泛之交的男人相好竟有“四十七”人之多,太吉郎真有点疑心她记得确实不确实。
她刚下海三天,领一个讨厌的客人去厕所,猛不防被那人抱住亲了一下,结果把客人的舌头给咬了。
“出血了吗?”
“可不,出血了。客人大发雷霆,叫赔治疗费,我呢就哭,折腾了半天。那也是他自作自受。现在连他叫什么名字,我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