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很好嘛。从那次起,我总挨他的呲。”太吉郎乐呵呵地说。
“真得请你多包涵了。他就是那么个脾气。”宗助轻轻点了点头说,“娘老子的话,他要是听不进去,也是理都不理的。”
“那好哇。”太吉郎点头赞同,“今天你怎么只带秀男一个人出来?”
“要是把他弟弟也带来,机器不就该停了么?再说他过于争强好胜,带他出来,在樟树林里走走,或许能陶冶一下性情,变得随和些……”
“这条林荫路真不错。说实话,大友先生,我带繁子和千重子来逛植物园,也是听了秀男的劝告。”
“唔?”宗助狐疑地盯着太吉郎的面孔,“恐怕是想看看令爱吧?”
“哪里哪里。”太吉郎慌忙否认。
宗助回头看去。秀男和千重子稍微落后几步,繁子又落在他们后面。
出了植物园大门,太吉郎向宗助提议:
“就坐我们这辆车回去吧,西阵离这里又近。这中间,我们要到加茂川河堤上走走,然后才用车……”
见宗助还在犹豫,秀男便说:
“那就承情了。”让父亲先上了车。
佐田一家站在路旁望着汽车,宗助在座位上欠一欠身子致意,秀男有没有点头也看不清。
“这孩子,真有意思。”太吉郎不由得想起打秀男耳光的事,忍着笑说,“千重子,你同秀男倒很谈得来。你一个年轻女孩儿,不好应付吧?”
千重子眉眼含羞地说:“是在樟树林荫路上吧?我只是听他讲。也不知他怎么同我说那么多话?那么起劲……”
“啧,还不是因为喜欢你吗?这还不清楚?他说,中宫寺和广隆寺的弥勒,还没你好看呢……我听了也愣住了,这个怪小子,倒挺会说的。”
“……”千重子也吃了一惊,连脖子都红了。
“都说了些什么呢?”父亲问。
“说他们西阵手工机器的命运来着。”
“命运?咦?”
见父亲沉思起来,女儿便回答说:
“命运,这话说来深奥。唉,命运……”
走出植物园,右面是加茂川的河堤,松树夹道。太吉郎走在头里,从松树中间走下河畔。河畔是一长溜草地,绿草如茵。流水拍打着堤堰,水声骤然可闻。
草地上,有坐着吃盒饭的老人,也有双双散步的情侣。
对岸的公路下面,是一处游乐场。隔着稀疏的樱花树影,看得见中间是爱宕山,与西山一脉相连。河上游的北山,仿佛离得很近。这一带是风景区。
“坐一会儿吧?”繁子说。
从北大路桥下望出去,可以望见河畔草地上晾着一幅幅友禅绸[22]。
“哦,春天了。”繁子朝四周打量了一下说。
“繁子,你看秀男人怎么样?”太吉郎问妻子。
“什么怎么样?”
“做咱们的女婿……”
“什么?怎么忽然提起这事来?”
“人很靠得住。”
“这倒是。可是,也得先问问千重子的意思。”
“先前千重子说过,要听从父母之命嘛。”太吉郎看着千重子,“对吧?千重子。”
“这种事可决不能勉强。”繁子看着千重子说。
千重子低着头,眼前浮现出水木真一的面影。是真一扮成童子的样子。那时,他还小,描着眉,涂着唇,化了妆,一身王朝时代的装束,乘在祇园会的彩车上。——当然,那时千重子也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