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母用拐杖跺地:“娃娃,你过来,你成了个人物了,都是为你闹的。这么好的姑娘都看不中,这么好的人家就配不上你了?”
“祖母,您这是怎么了?”张弘毅吓得走上前对祖母连连作揖:“不是我看不上,是我命薄福浅,高攀不上。”
“人家不嫌弃,就愿意下嫁给你,你不答应吗?”
“人家是遭难,降格以求。我们不能乘人之危,做不义之举。”
“我可不是乘人之危,我是为你挑好媳妇。我看到有个好孙媳妇,就可以合上眼睛了。我为你操心,帮你挑媳妇,几年都没有相中一个。现在这么好的姑娘,我喜欢得不得了,你偏推三阻四,是要气死我不成?”她转而对张中剑发气。“都是你教的好儿子,我管不了,你去管吧。”
还不等张中剑开口,张弘毅就扑通朝祖母跪下了。
“祖母息怒。是孙儿不孝,请祖母恕罪。唉,时至今日,我不得不将实话说了。”张弘毅连连叩头,“祖母、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孩儿已经报名参加文状元的义军。我和好几个朋友一起报的名,只等待通知一下来就要离开家了。”
他的话使大家感到震惊,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我一直没有禀告,是因为不愿意让家人过早地烦恼,说些无益的话让我苦恼。我决心已下,不可反悔。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孩儿再不能尽孝道了,请祖母、父母亲大人原宥。我也想过,祖母年高,孙儿这一去可能再也见不到了。祖母白疼我了,我的罪不小。况且敌人虎狼之师,战争残酷惨烈,孩儿很可能回不来。没有征求家中同意,我就报名投军,我是有罪,请原谅。”
张中剑将儿子扶起:“好儿子,你做得对,我不怪你。你不愧为张家后人。你跟随文状元去是选择了正道,为我们家争光了。”
大堂里听到抽泣声,原来是张王氏用手帕捂住嘴在哭。姨娘也在流泪,拿手帕擤鼻涕。
张母又以拐杖跺地:“不许哭,哭得我心烦乱,让孙儿心不安。这娃娃长大了,撑了我们张家的门面,好哇。”
“你也应该早些告诉为娘的,我好为你准备行装。”张氏止了哭泣。
“鞑虏未除,何以家为?”张弘毅还是对父亲说,“您为我提亲,我很感激。我不是不想要这门亲事,我只是福浅命薄。孩儿即将奔赴沙场,此一去生死未卜,万一回不来,岂不是贻误了女子终身,我怎么能答应?”
顾玉杼将包袱还给妹妹,上前对张弘毅一揖到地,抓住他的双手说:“兄弟,好兄弟,我冤枉你了,请原谅。你是真正的好男儿。”
“我称不上是好男儿,但是绝不是伪君子。”
顾玉纾将包袱放在父亲膝上,也上前与张弘毅道歉:“那是我胡言乱语。我不明就里,错怪你了,恳请原谅。你是真正的正人君子。”
张弘毅与她回礼:“是我该请求原谅。请理解我的苦衷。”
张中剑拉儿子坐下,问他报名投军的事,有哪些朋友一同去。张弘毅心乱如麻,告诉父亲有李时龙等人一起,还有庆生。
“好啊,庆生是你个伴,可以去照顾你。”
顾玉纾到父亲面前,拿过包袱:“爸爸,您怎么不说话?”
“叫我说什么?啊,是了。现在误会已经解释清楚,我们可以走了。我向主人家告辞吧。”顾大用站起身。
张中剑挽留他们:“为什么说走?说好了,多住几天的。不能走。这怎么办?”
“哥,”顾玉纾向兄长求救,“你说话呀!”
“说什么?”
“你昨天与我说的是什么?”
“昨天我说想把你托付给张公子,那是不知道张公子投军。现在知道了,不能再提了。爸爸说的是对的。走吧。唉。”
张弘毅站起身,上前挽留。可是他的声音不大。
顾大用告辞,往外走,要去客房拿行李。顾玉杼跟随。顾玉纾无奈,向张家的人辞别,一步一回头地跟随父兄往外走。张家的人七嘴八舌,一起挽留也不起作用。
“不要走啊,”张弘玉上前拉住顾玉纾的包袱,“你昨晚与我说了的,愿意当我的嫂子,怎么说了不算?不要走。”
“好妹妹,那是我们的戏言。”顾玉纾羞得粉面通红。
“你骗我呀!”
“我不是骗你,是说的真心话。虽然是真心话,只是口头上说说,要知道我不能私许终身。还是要你们家提亲,我父亲应允了才算。”
张弘毅心情很是矛盾。本来已经谈成了的好端端的婚事被他推翻了,推翻了他又沮丧。现在姑娘还在鼓励他们家提亲,出现了转机,有希望再议,他不知道该不该坚持反对,只是望着父亲。这时候老太太发话了。她对张中剑说:“你听到没有,人家姑娘都对玉儿说过愿意做我们家孙媳妇的,你还发呆。这么好的姑娘不能错过,再向他们家提亲吧。”
“再提有什么用?不是姑娘不愿意,是您的孙子不想谈哩。”张中剑问儿子,“你究竟是什么主意?”
“非不欲也,实不能也。”
张母说:“别问他了,只问姑娘愿不愿意守。薛平贵从军别窑,王宝钏独守寒窑一十八载,等到了他回来。我孙儿不是不回来的,只用三年五载,平定番邦,他就封侯晋爵,荣归故里,奉旨完婚。我是看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