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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卷 小五世饶的生活与时代(第2页)

两人街头窜到街尾,东**到西。相对大猪,小五只能算乡下孩子,大猪样样示给他:“7211小分队有葡萄子,矮墙边阿樖羊蹄甲树,一叉树杈伸得上葡萄架的……李三的芥菜包至好食,皮又薄馅又厚,馅里剁有虾米,粉皮揉有糯米,菜叶上还撒芝麻,油又够好,田心花生油……几时有木头勾(木偶戏)我带你去睇……孙二姐演刘三姐,头辫尾全圭宁至长。”虽有点牙牙擦擦,小五却爱听。

一日,小五捧只芥菜包去骑楼底找到大猪。新出锅的芥菜包照耀着,两人心花怒放一路行到老树最多的公园,大猪选定一樖老鸡蛋花树,这树够大够矮、分杈又多、树干又溜滑,他攀上去,坐落。按照示范,小五也攀上了。两人各自靠住一杈树杈,半坐半躺,这时芥菜包热气还未散。“坐在树杈食嘢硬是香。”大猪再次教导他。

“鼻涕虫螺出出角,你冇出,我就捉,三哥二哥上民乐,买便苦瓜共豆角。”大猪教给他一首街上人人会唱的童谣。

两人边唱边晃**,爽逗堪比犸狫。

开春大猪上学,剩落小五独己晃**。他像只睡醒觉的野狸来回蹿墙脚。墙间都是窄膈膈的,有的仅一肘宽,除了猫狗无人能过,小五侧身细步,半边身挂满蜘蛛网……他跳上墙头行几脚,木器店前门入后门钻出,再攀上一樖人面果树,行树臂,越过一户门扇紧闭的人家,等他跳落地,刚刚就是公园路,就是它,窄窄的两层楼高的白色屋。这屋至古怪,二楼顶是三角形,大门低过街面,有只推笼门,从未见它开过,二楼面街有只木扇窗,有时开着,里底黑麻麻的。

日连一日,他就开拓了树上的道路。

屋顶加树顶,从西门口修车铺到公园路,街道空旷,两头无人,一只猪在树下拱泥。小五一阵烟窜过街道沿台阶两边斜坡滑落,以犸狫般的轻盈跃上了那樖亲爱的老鸡蛋花树。那两杈具有舒适坡度的树杈被他磨得溜光溜滑,如同包浆。

被自己磨亮的树杈使小五心怀柔情,他像对待一只旧友,撸着树杈讲:“你只契弟!”而大猪正在去小学的路上……为了在树上望见赖大猪,小五从鸡蛋花树的树梢就近跳到万寿果树,又打万寿果树跳去大榕树,再跳去一樖马尾松,然后他揪着马尾松长长的枝条**到了这片树木中最高的玉兰树,这两樖玉兰树粗大高壮,树本身虽不如河边的木棉树高,但它们生在一个高出地面的台地,别的树都只到它的半腰。玉兰树的树冠正好遮住底下的犀牛井。

旭日初升,阳光斜照,犀牛井水如镜照见树叶晃动,小五在树梢上引颈远眺——赖大猪斜挎一只蓝布书包,书包瘪瘪的。从西门口到东门口,行过那家侬公书摊和杂货铺,右转入了沙街口。

赖大猪光着脚丫踩在沙上发出遥远的嘎吱声,嘎吱嘎吱嘎吱……为望准大猪的动向,小五从玉兰树**到农业局的树梢,只见大猪从沙街码头沿河边过独石桥,朱柿红的朱砂石歪歪斜斜架在桥墩上,赖大猪侧斜着行过桥。他沿着尤加利树下的河岸一直走,小五在树上一径**,他左手边是菜地,冬天的猪乸菜和芥菜茁绿昂扬,右手边系北流河,河水有些枯,露出大片沙滩。

在学校如何读书呢?他要望睇先。

小五沿农业局的木棉树到达了沙街码头,码头是空旷之地,没有树,他不得已落地行一段再重新回到树上。他在尤加利树枝上移动,忽闻一阵音乐声,一个男人喊道:“第一节,扩胸运动,现在开始,一二三四……”是他未曾闻过的新鲜爽逗名堂,他**住一根枝条,尽力唿到龙眼树上,又行过几家屋顶到达小学墙外的大芒果树。这时候操场已经空落来,小五听闻一群孩子扯着喉咙喊道:

“九月里——秋风凉——”

次年九月小五也上小学了。天还热,无使穿鞋,光脚行出修车铺,与猪红铺的另一双光脚会合,两双光脚以犸狫般的轻盈跃上了那樖鸡蛋花树,然后再跳到最近的万寿果树上,从万寿果树到大榕树,到一樖马尾松,他们揪着马尾松长长的枝条**到至高的玉兰树,之后他们就跳落地,绕过犀牛井行到河边,再过那条独石桥,朱柿红的条石歪斜垒在桥墩上,两双光脚侧斜着过桥,沿尤加利河岸行行停停,见到龙眼树就拐入菜地,地垄狭窄,肥讷讷的猪乸菜叶掠湿了裤腿,然后,龙桥小学到了。

“开学了”,三只字,三只音,是一年级的第一课。

齐声朗读:“开、学、了。”写在本子上,开开开、学学学、了了了。

第二课:“大家来上学。”五只字,五只音,齐声朗读“大家来上学”。写在本子上,大大大、家家家……

第三课:“学校里同学很多。”七只字,七只音,齐声朗读“学、校、里、同、学、很、多”。写在本子上,学学学学、校校校……

这些字小五早就认得,四岁时阿婆教的,字和算术,和笑眯眯的祖母和笑眯眯的柿饼和笑眯眯的红枣和笑眯眯的龙眼干混在一起……他坐在一年级教室,听闻隔篱年级的朗读声——“九月里,秋风凉,棉花白,稻子黄,收了棉花收了稻,家家地里放牛羊……劈劈拍,劈劈拍,大家来打麦,麦子长,麦子多,磨面做馍馍,馍馍甜,馍馍香,从前地主吃,现在自己尝。”

有教室奇怪地传出了鸡叫声,叫声又尖又颤,是那个五年级女教师发出的。小五听了又听,原来有篇课文叫《半夜鸡叫》,讲有只地主,叫周扒皮,想要长工早起,渠就半夜起身去鸡笼学鸡叫。

Butlu:鼻栓,穿进骆驼鼻子的鼻栓。Saksak:哨兵唤起守卫城堡、堡垒、马匹,防止敌人所用的词。Tok:tokkixi饱汉。Tux:途中休息的地点和时间。

——《突厥语大词典》

只要在树上,你见到的就一定比别人多。

那樖大人面果树的树叶闪闪发亮,若没见过人面子,就想象一下荔枝吧,人面子,它比龙眼大,比荔枝小,同李子一样,皮和肉连在一起,它绝不甜,比世界上任何水果都酸,所以它不是水果,它是一种菜。秋天时径,树上结满了人面子,别等它变黄,黄了肉就泄掉了。用竹竿打树叶,或搬来竹梯,人面子不怕摔,它坚得像石头。落到厨房里,用厚刀猛一拍,拍扁,和豆豉一起,有油渣至好,放在饭面蒸,饭一好它就好了。每晚蒸它一次,三餐都要吃它。

有次小五从屋顶的亮瓦望见一个女人凑近窗口,她手里拿着一沓纸片,一张张翻,屋极窄,人面树挡住了光,暗筢筢的。她门口有空地,但她的风炉偏要放在屋里头,他不免担心那烟要熏着她,果然就听闻控哈(咳嗽)声。他在她头顶的瓦上,像孙悟空,眼睛聚起一束光,望见她手上捏着的那片纸,纸上闪出一只光身女人,全身上下光溜溜,女人睇女人有何爽逗呢?

有日晏昼落起了细雨,这样的天气只有狗才出屋,他披上蓑衣像只刺猬出了门。在巷口蹿上树,树叶的雨水扫到身上,蓑衣唰唰响。他沿着人面果树来到那片屋顶,屋里果然一片昏暝,他贴到亮瓦上费劲张望,桌上是空的。这时有光一闪,是镜子!小五望见她身上贴了件亮闪闪的旗袍,绿绸上是更绿的花,绸缎软软塑在她身上,她挺着奶坨子用一把梳头镜照她的身形,照完奶坨又照她的腰,还把她的大屁股撅了起来。

雨落得越发大,她拉了拉门闩,又向窗外望了眼,外底是樖枇杷树,叶大树杈细,相当于一幅窗帘。她脱了木屐,穿住旗袍向**一倒。他望见她独己搓揉,上身僵硬挺起唿声间又落下,还发出奇怪的呜噜声。在小五视力超凡的日子里,他骑在一樖叶大杈多的枇杷树上,透过雨水淋湿的亮瓦,望清了那张**照片,那上头不是别人,正系她自己,虽脸上老了十岁,他还是一眼望见相片里她下巴那颗痣。

小五在树上认识了陈地理。他从公园的鸡蛋花树开始,搭乘玉兰树万寿果树马尾松树到桥头最大的大榕树上,一跳就落到了县二招的屋顶,沿着火烧街的竹器店米粉铺和打铁铺的屋顶他落到了一樖苦楝树上,当他弯下腰去捡一颗苦楝子时,望见一个男人在屋里写字,他头发长筢邋像只颠佬,只见他写啊写,唿声间,他举头向屋顶望,小五以为被发现了,却未曾,此系男人惯常的呆懵姿势。他望望屋顶,猛烈摇头,之后他就把纸拨在一边,企到木椅后头蹲起了马步。他一动不动,像屙屎,但显然无系屙屎,因为他穿住大裤。

小五闻讲,一直半蹲就变成神仙,人人都知,成了神仙就白昼飞升上天的。此地因有勾漏洞,修道修仙风气甚浓,自古皆然。小五想知神仙是如何变成的,便每日都去他的屋顶睇下。

桌面的纸是越积越多,纸上印有一行行打横的线,他用墨水笔在上头写些蚊蠓大的数字。蚊蠓在飞舞,黑黑的一片,一阵阵飞入陈地理的头壳。这间屋不像住家,没有米缸和尿缸,也没有挂在房梁的挂篮,却有一部电话机。电话嘚?嘚?响得震耳,他拿起电话:“系,我系陈地理。哦哦,王经理,好的,这个,这个。”放下电话他有些心烦,捶捶头又捶捶腰,这时径小五看他既不像颠佬亦不像神仙,而像一个生了病的老嘢。

星期六小五去睇电影,学生包场,《我们村里的年轻人》。出了电影院门口他就攀上县二招门口那樖大榕树,沿着马尾松树万寿果树玉兰树到木棉树,再到俞家舍的苦楝树上,唿声间又停电了,四处漆黑。就闻擦火柴的声音,火水灯点着了,屋里一圈光洇洇的。小五贴紧亮瓦,望见一只火水炉,坐了只细铝锅,陈地理拖出床底的纸盒,拿出块皱蔫蔫的柚子皮,嗅了嗅,就垫在桌面上使水果刀割,割成橡皮擦大小,一蔹一蔹投入锅。

梁医生手电筒一晃入了屋,她提了只饭盒,小五断定,里面装了韭菜炒鸭蛋,但系呢但系,陈地理却皱起眉头,好像饭盒里装的不是炒鸭蛋,而是屎。这使小五憬悟,他离真正的疯癫相去不远了。

“我的黄豆呢?炒黄豆?”陈地理的精神分裂症无人知晓,他时常认为自己处于时间的支流,需要嚼几粒黄豆才能返回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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