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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中 香气(第1页)

滇中 香气

之之到我跟前低眉道:“我爸打电话来了,让转告你,说喻范向你问好。”三十几年没见,我对这问候有些意外。

他当年蔑视一切的疏狂样子,没考上的浙江美院和广西艺院、垮塌的短命的照相馆、艺考补习短训班、为考中央美院美术史研究生急就而成的《论古希腊艺术形成的社会基础》……

久远的事情像风一样刮来,又像风一样散去。

喻范现在早已不是喻范了,他是孩子们的老仙,是云筝的师傅,是挂着的书法下款的六和老人,许多人眼中的世外高人。他以三十年前的旧名问候,令我受用。

“你爸爸现在做什么呢?”

之之想了想答道:“他现在研究唯识。”“唯实?是否唯一的唯,虚实的实?”我生疏地问。之之迟疑间,云筝把一碟胡萝卜炒青豆放到饭桌上,微笑道:“是唯一的唯,认识的识,唯识。”她又稳稳道:“师傅讲唯识就是研究人的念头的,人的念头是一层一层的,相当于心理学,不过,唯识要比西方的心理学深奥多了,研究了唯识,就知道心理学粗浅。”

老仙现在人在南京,之之说他要在灵谷寺住一段,灵谷寺有玄奘法师的顶骨碎片。他还要访一访之之的古琴老师,往时之之在南京学古琴,住在老师家,他们是朋友。之之也去过一次灵谷寺,古琴老师带去的,灵谷寺住持还请喝了一百年的古茶,老师在寺里弹了曲,是《遁世操》和《普庵咒》。

又听她们聊天。有个哥哥,一个白领哥,苏州人,这个朱哥在上海大公司工作,一日他读南怀瑾,昼夜不停,读完了全集,就抛开一切去大理鸡足山,用石头搭了间小石屋,住下修行。这个小石屋他们也去过呢,与这个哥哥很熟的,还拍了照片回来。云筝说着就从手机里翻出照片给我看,他们有极多修行的道友。众友称喻范为师傅,称泽鲜为老师。小毛小时急病,一个画家抱着小毛跑着去医院。有一个英国人看到了就问这是谁的画,之之打开画,英国人惊呼,哎呀,这是莫奈的画。滇中这个地方挺好的,有一对美国夫妇也在这里住下了。

云筝活泼起来就讲起了西双版纳,原来她不是天上来的仙女,家是西双版纳的,上海知青后代。

她讲的是一条大蟒蛇,“母蛇被猎人杀了,留下八只蛇蛋,母鸡孵蛋,孵出了小蛇,呀,八只小蛇都扒出来了呢,就留一条小蟒蛇陪孩子,孩子呢,没事就骑蟒蛇身上玩,后来送了蟒蛇去动物园,蟒蛇愁得不吃饭”。讲完蟒蛇还未尽兴,又讲孔雀。她小时养过孔雀的,“小孔雀很难养,比人还要静,不能受惊吓的,一吃不对就拉稀”。乙苑抢了问:“那孔雀吃什么呢?”小毛嘴快,也抢道:“吃五色花,你看它羽毛几鲜艳好看。”云筝说:“五色花是有毒的呀,不能吃。”我想听到蟒蛇成精的故事。当然没有。

之之小毛老哥几个,曾去大理爬过鸡足山,亦称拜山,云筝讲过几日还要去,几个孩子纷纷抢说,要去要去要去。立时兴兴头头,盘算起几时动身,谁留守,说家里没人肯定不行。我就说由我来留守。几人听了只是一味笑。

因讲到鸡足山,几个人就又要说朱哥。

朱哥竟是个英雄,能逆了时代,从大上海大公司辞职,芸芸众生都是没有慧根的,朱哥有。女孩子们眼睛闪闪的,连弟弟都加入了。那个朱哥,从上海辞了职,就到石头屋里修行,还去了印度尼泊尔,去了佛陀悟道的菩提伽耶。鸡足山上有老鼠的,老鼠什么都吃,油,要倒扣一只玻璃瓶,不然老鼠就偷油吃了,要炒菜了,一看,油瓶是空的。要是我们上山,就给他抱一大抱蔬菜,还有油、大米、面,在山上我们做面饼吃。洗澡怎么办呢,用一只大铁锅烧水,然后使一块木板垫着,人站在木板上洗澡。

他们披上栀黄色披风的样子我也已经习惯。

晚饭后去禅房做功课,他们修密宗的仪轨。栀黄色的披风或许是仪式的一部分。披上披风的一刹那,他们将不再是凡夫俗子,而与神接通。

我坐固定的位置,单腿盘坐,每次也能坐上二十分钟。他们依次念诵净法界咒、护身咒、六字大明咒、二十五个字的准提咒、一字大轮咒,每种咒语由慢到快,从他们的胸腔涌出。黑暗中他们念诵的声音浑厚苍老,无边无际,重重叠叠,无休无止……我感到自己完全沉在这片声音之中,那些咒语已经听熟,就在我的喉咙中,不过我不会念,因不会换气。他们给我一本薄薄的书,怎样观想呢,书上说,要观想光明照遍全身,身体被融化掉,如此就可达到真空妙有之境界。云筝说:“师傅讲了,都说《金刚经》是讲空的,其实佛没这么说,只是说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空,只是方便的说法。”她忽然又转换一种语言体系,说,“师傅又讲,不承认因果是现代人类思想潮流最可怕的一面。”

下午他们又在一楼的大房间待着。乙宛想看《尼罗河》,小毛想看枫丹白露的油画,我进来时两人正吱喳着。电视有两台,一台正放《煌煌书法(二)·草圣故里》,讲的是张芝和张芝的书法。之之正看着,她的学生来了,是个八岁小女孩,妈妈说孩子手指疼。之之说,小孩子手太嫩了,手指要弹到起厚茧才行,不然就先学泛音。

父母的朋友跟孩子们都熟,客人来看东西,看书法、茶叶、古琴、铁壶、金丝楠木、黄花梨,等等等等,通常是云筝或之之陪着。小毛说:“再过两个月,到七八月,来的人就会更多更好玩,更热闹了。老爸会回来,义父的女儿、儿子从英国留学回来,还有云筝姐的弟弟也从版纳来,他放假了,会带狗来散步。老爸说这次回来教古琴围棋书法,画是教丙烯画,丙烯颜料没有油画好。教老哥、云筝姐、之之姐,还有我,老爸来往的朋友挺多的,还有我的干爹,回去之后再来,到时候来办夏令营。”

他们一再谈起鸡足山,云筝和大家盘算,坐火车一夜到大理,晚上十二点的火车,朝早六点就到大理,可以住在青年旅馆,AA制,自助餐每人五块钱。乙宛也要跟去,说她有压岁钱。我不再说留守了,也要跟去。大家只是欢喜地笑着。

我没有问之之,她自己告诉我她们的前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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