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勺子莼菜粥就这么被强行灌进了凤御北的嘴巴里——
然后,在凤御北惊天动地的咳嗽声中,这些天唯一进嘴的一口食物被尽数呕出。
下一刻,一滴热乎乎湿润润的眼泪滴在裴拜野的手背上。
凤御北整张漂亮的脸都在颤抖,尤其是那双漂亮深邃的眼睛,就像蒙上一层庭院外的雨幕,已经湿得透彻。
“怎么连你也要欺负我啊……”
说完这句话,凤御北的鼻尖一发酸,积蓄几日的泪水再也压不住,彻底爆发出来,哭湿了裴拜野的整片衣襟。
……
到了夜晚,院外的暴雨终于渐渐停歇。
凤御北裹着裴拜野的衣裳,缩成小小一团坐在床榻上,小口小口地自顾自吃着一碗甜粥。
裴拜野去了天牢,眼下还没回来。
凤御北的饭吃得味同嚼蜡,可这是裴拜野逼他的,他回来要检查干净的碗和凤御北的肚子,交换条件是他会替凤御北亲自前往天牢探查情况。
那一日,惊闻瘟疫噩耗的凤御北执意要亲自前往天牢探查情况,但被跪在眼前乌压压一片的人给拦了下来。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更何况凤御北还是他们的君主。
凤御北几乎是被半拉半拽着送上马车,回去万乾殿的半路上,一名急马而驰的报信官匆匆拦住了凤御北的车驾,他送来的是燕问澜传回的消息。
前线,失守了。
原本牢牢控制在西疆境内的瘟疫悄然传入了鸾凤边境的村庄。
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
一座村,两座村,三座村……
渐渐的,染红了一座城。
下面的人自作聪明,从药铺买来配方给最初感染的人喝下,那些人看似病情好转,于是官员把他们从医济堂放回了家,可回家的第二日,第一批接受治疗的人便通通口吐黑血,暴毙而亡。
而这时候,已经有近百人毫无知觉地饮下了汤药。
一夕之间,一座城死了百余人。
再也无人敢瞒报担责,事情被捅到了燕问澜面前。
燕问澜最初并没有惊慌,他查清楚是因为有西疆村落内感染者私自走山路逃到亲戚家探亲,这才导致第一例瘟疫感染。
虽然现在瘟疫已经蔓延至整座城,但燕问澜的手腕强硬,经验丰富,依旧能有条不紊地指挥州官安排大夫看病,开方,熬药……
直到这一场席卷了整个鸾凤的暴雨发生。
暴雨导致河流水位上涨,而西疆位于鸾凤的上游。
即便燕问澜已经想到水源问题,也提前做了防护但依旧防不胜防。
百姓赖以为生的河水被污染了。
一方城,两方城,三方城……
短短三日,鸾凤边境三座城都爆发了瘟疫感染,燕问澜之前策划建立的铜墙铁壁瞬间被打击得千疮百孔,再无力维系。
恐慌的百姓乱作一团,哭嚎的,谩骂的,争抢的,不计其数。
燕问澜向凤御北请求调令,立即派兵支援西疆边境。
他没有说的是,若再不派兵把这些人死死围困在城中,那么第四座城被吞噬,也只会是一两日的功夫。
凤御北就像是被抽了魂儿的木偶,机械性地发布调令,调集三万军队开赴西疆边防,供燕问澜调遣。
随后,他就像是入了定一般,把自己锁在殿内,不吃不喝。
西疆,边境,京城,就像是中了某种诅咒,接连不断地爆发疫病。
即便凤御北已经下令严防死守,可依旧敌不过天意弄人。
一场暴雨,轻易就把瘟疫送到了鸾凤城中,而他对此毫无办法,只能疲于奔命地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