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她漫不经心地瞥了那人一眼,看清的瞬间,大脑却陷入了一瞬的空白,毫无破绽的护体灵力接纳了那带着同源气息的剑芒。
那柄锋利无匹的神剑,仿佛一阵凉风透体而过,丹田破了一个洞,毫无知觉却带来了刺骨的凉。
她那稳重持方的大徒弟,她寄予厚望的新宗主,用前所未有的亲密姿势,僭越地搂住了她的腰。
她无力地靠在他胸前,看不清他的神色,他却像是比她更虚弱,搂着她的手指颤抖着,声音也颤抖着,如一片挂在秋树上的枯叶。
用这样的姿态,大逆不道地直呼着她的名字。
比起愤怒,她心头荒唐地生出了一股更强烈的想法:
做都做了,这幅模样是干什么?她的弟子,御沧门的新宗主,怎么能这么不争气?这逆徒背刺她还知道挑没人见的地方,精心谋划没想过后果?
被喂下一颗灵药后,她被他紧紧抱在怀中,像是被乞丐握在手心的最后一块馍馍。
呸,怎么能这么说自己。
她迟早会重回巅峰。
这是她最后的念头。
然后,她就回到了巅峰。
回到了那华美熟悉的大殿,回到了一切悲剧与灾难尚未开始的起点。
面前是那个疑似蛊惑了逆徒的灵界毒瘤。
杀人,救人。
如此三次。
她低头,看着跪在地上,泪眼凝望着她的傅重山,眼前浮现出的是她第一次将他扔进地牢时的场景。
不是因为找了卫其欢麻烦,她那次没有傻着出来,只是一个文书中的小错误,他被她带去了地牢。
旁人都以为他被她派出去做些重要任务,或许有些人有些猜测,但也都没有过问,很安宁。
于是她闲时便会去地牢看看他。
那是犯了最严重的罪的人,受最严酷的罚的地方,已经许久未曾启用。
厚重的尘埃和苔藓挡不住渗入地面的血色,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和潮湿气弥漫在她鼻尖,死寂无声的幽暗中,只有她们的脚步声。
除了腐朽之外,倒比她想象中干净。
他温顺而茫然地被她推入禁灵的地牢,即便此刻几乎与凡人无异,他也比一只待宰的羔羊还要乖巧。
案板上的鱼尚且会扑腾,他却摆出引颈受戮的姿态,像是自愿献身的祭品。
为什么摆出这幅姿态?她满怀恶意地想要看到他的茫然失措,他的痛苦愤怒,却只见到了这样无趣的一幕。
卫其欢是怎么挑动他动手的?可惜她不会知道答案了。
地牢中有许多施刑的阵法,很适合她这种没什么想法又懒得动手的人。
其中有一种会将人放入水中,时不时给他几口气维持着呼吸,时不时翻滚搅动,一点点撞碎骨骼与内脏,身体素质还在,傅重山能坚持很久。
他在水中,只能听到水波动荡和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却第一时间捕捉到了她的身影,他有些失焦的黑眸朝着她的方向,水波粼粼中,他尚且完好的俊脸有种幽静苍白的美感。
神奇,他竟然还能维持这样漂亮的表情。
不愧是她的弟子。
她蓦地笑了一声,为自己奇怪的想法。
然后把他放了出来。
傅重山养好伤,又是一副端庄稳重的大师兄做派,甚至能在旁人问起时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让小弟子们连连点头闭好了嘴。
他的能力毋庸置疑,但防不住她蓄意报复。
第二次进地牢,他的眼睛沉默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