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一岁了,比你去年来的时候闹腾多了,感觉再过两年就是个哈士奇。”
陆鸿祯提起女儿,脸上的笑就止不住:“你嫂子听说你要来,特别高兴,做了好多菜,房间也给你收拾出来了,这次就别急着走,多住几天!”
“好,谢谢鸿祯哥。”
这些年庆城也是日新月异,池清霁记得自己上次来的时候也就半年前,现在回陆鸿祯家的这条路上又多出不少新的建筑物和店铺,一眼望去,比起怀念,更多的是陌生感。
到陆鸿祯家,池清霁刚进去,才学会走路的小朋友就跌跌撞撞地扶着墙壁探出头来,懵着一张软乎乎的小脸,看着陌生的大姐姐进来,也不怕生,咿咿呀呀地就过来找爸爸抱。
陆鸿祯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把自家的小姑娘抱起来,池清霁赶紧从包里掏出红包塞进小姑娘口袋:“祝我们嘟嘟小宝贝一岁生日快乐!”
“哎哎哎你这是干什么!”一边陆鸿祯想推,奈何怀里还抱着女儿又不敢乱动,只得让池清霁得了逞。
晚餐桌上丰盛至极,气氛温馨热闹。
池清霁笑得特别开心,一顿饭吃完,笑肌都是酸的。
吃过饭,陆鸿祯的妻子带着孩子在厨房洗碗,池清霁则是跟着陆鸿祯一块来到了书房。
“哥,最近有消息吗?”
庆城麓城,一南一北,万里迢迢。
这次池清霁特地跑一趟,当然也不全为来看父亲以前的得意门生和他的幸福家庭。
当年老池突然跳了楼,池清霁才从妈妈那里得知,老池在她高一的时候就确诊了轻度抑郁,一直在服药,只是他隐藏得太好,让她依旧沉浸在充满爱意的蜜罐子里,无从察觉。
老池专业方向是基因工程,他觉得当时现有的基因编辑技术设计和操作都相当困难,且效率不高,就非常想尝试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更好的方式。但这项研究在当时还太过超前,无论他写多少份立项申请书,都没有被通过。
所以从他开始带研究生开始,所做的项目其实更多不是兴趣所在,而是为了养家糊口,这让内心有科研追求的老池逐渐生出一种郁郁不得志来。
迎来转机的是池清霁高二那年,基因编辑终于因为国家政策开放有了审批下来的希望,那段时间老池每天都充满了盼头,好像重新找回了那种年少时的意气风发,走路都带着风。
但是就在项目审批通过,拨款前夕,老池突然被曝光出和自己当时带的一个女研究生有不轨的关系。
当时的网络还没有现在这么发达,老池和那个女研究生在一个咖啡厅拥抱的照片只是被发到了庆城大学的内网论坛,但即便如此也已经足够在校内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那天我们只是去咖啡厅聊了点事情,她当时有出国留学的打算,想问问我已经读到研二再出国会不会太晚,然后临走前她说很舍不得学校的老师同学,就简单拥抱了一下当作送别。”
在学生的抗议声中校方立刻成立了调查组,当时老池还故作轻松地安慰她们说:“没事,都是误会,只要她跟同学们解释清楚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那个女生却在这关键时刻选择了沉默。
面对询问,她就像是一个受尽了伤害的受害者,只是一言不发,默默垂泪。
虽然到最后校方判断因为这么一张照片无法定性,只象征性地给老池下了些处分,保留住了他的职位,这件事就算是给压下去了。
这段故事的最后,老池依旧在当自己的教授,而那个女生直接申请了留学,离开了庆大,就这么消失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但就像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过了一阵,有关部门公布了通过项目的列表,池清霁把那个列表来来回回上上下下翻了三遍,才敢确定里面真的没有老池。
已经稳了的项目忽然被除名,那天老池回家,晚饭都没吃,独自在书房坐了很久很久,池清霁好几次想进去,都被妈妈拦住,说让他自己静一静吧。
地球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停止转动,无论发生了多么天大的坏事,第二天太阳依旧会照常升起。
第二天池清霁难得准时起了床,就看早餐桌上的爸爸好像已经在一夜之间振作起来,又回到了那个温柔而包容的父亲角色中。
池清霁的生活很快回到了平静,她很想当然地也进入老池营造出来的假象中,觉得老爸这么积极阳光的人肯定早就从失去项目的事情里走出来了。
后来,老池跳楼自杀,池清霁的生活一下翻天覆地,她才知道老池丢了那个项目,直接导致他从轻度抑郁转变为中度抑郁。
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开始复盘当年的事情,也在查证中了解到一个要拿国家拨款做研发的科研人员,对个人作风的要求极为严苛,不管是不是误会,只要沾上了,基本就再和拨款研发无缘。
也就是说,当年那个女生的沉默,是导致老池跳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那个时候起,池清霁就下定决心要找到她,不计代价地找到她,从全国的人山人海中把她揪出来,向她质问清楚——
当年到底为什么在关键时刻选择了沉默,将她的老师亲手推进了深渊。
“当年池老师的事情,我们这些学生都知道他是无辜的,他的性格不可能做那种事……”
陆鸿祯叹了口气,说:“但是我已经托我认识的,没有转行的同学朋友学弟学长都在打听,我只能说这个很难找,真的很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