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药柜外,墙角还立了一面书架。
书架上摆了一溜的木头娃娃,一个个关节灵巧眼神生动。
如柏怀着好奇心凑上前去,哪知道其中一个娃娃突然发出了声音,吓了如柏一跳。
那是个歌舞伎模样的偶人,身上披了一件做得很精致的纱衣,乌云一样的头发上还插了根小小的珠钗,此刻一边唱一边舞动,硬是将木头制的身体舞出了一种柔软曼妙来,她唱的是之前楼下歌女唱的那首曲子:
“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
不愿千黄金,愿得柳七心;
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
如柏愣神的工夫,孟学然已经在后面出声提醒。
“那个偶人叫‘警钟’,有人离它三米以内就会发出这样的警报。”孟学然板着脸说,“拿这首歌来当警报……姓柳的脸皮真厚。”
“柳公子为什么在自己房间里摆这么一个警钟?”如柏不解。
“这个偶人是他用来警示客人的,怕他们趁自己没注意乱动那些偶人。”孟学然抬抬下巴点点剩下的木偶,“这里面有很多都是有攻击作用的,客人动它们的话可能会被误伤,所以设了这么个警钟摆在这儿,客人们听到警报,就知道不能离得更近了,再近会有危险。”
“这么厉害!”如柏啧啧称奇,她猛地想到了什么,冲孟学然瞪大了眼睛,“这些不会都是柳公子自己做的吧?”
孟学然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然后就捂住了耳朵,拒绝听如柏接下来要发出的那一串惊叹声。
如柏大惊小怪地赞叹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柳公子怎么还有做这种高危小木偶的爱好?”
“因为他太弱。”孟四公子简明扼要地下了结论,“既不能打也不能跑,就只好投机取巧。”
如柏打破砂锅问到底:“他一个琴师,干吗需要能打能跑?”
孟学然作为一个英俊潇洒武艺超群的青年才俊,从小到大几乎没遇到能和自己媲美的对手,故而对自己的同龄人那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全京城能被他看得上眼的青年男子满打满算不超过五个,都是能文能武的杰出人物。
像柳七复这样一身是病,除了弹弹琴、做做手工外就没什么别的特长的货色,是直接被他划为老弱病残那一类的。
偏偏这个老弱病残还特别地招人讨厌,嘲讽起孟学然那是一套又一套从来没重过样儿。
偏偏由于楚明轩的原因,这两个冤家还老迫不得已地凑到一起去……所以他俩平时一见就互相诋毁,孟学然指责柳七复“肩不能提手不能挑枉为男人”,柳七复申斥孟学然“徒有肌肉却无智慧犹如动物”……
还没等孟学然回应如柏,柳七复的声音就清凌凌地在室内响了起来:“因为世道莫测,活于其间,为了不沦为鱼肉,总得有些保命的倚仗才是。”
他和楚明轩已经结束了密谈,一前一后地从内室里走了出来。
“柳公子做的东西都很精巧可爱。”如柏由衷地赞叹。
“沈姑娘喜欢的话,可以挑一个走,就当柳某初次见面的赠礼了。”柳七复下意识地用翩翩风度回答完后,一转头就看到了楚明轩复杂的眼神。
七窍玲珑心的柳七复刹那间就读懂了什么,趁着如柏兴高采烈地看着他做的那些木偶,压低声音问楚明轩:“你的人?”
楚明轩不置可否,良久只是用分外冰冷的声音低声说:“七复……风流太过的话,不利于你休养身体的。”
“明白了。”柳七复痛心疾首地说,他随即转身对如柏露出了一个风度极佳的微笑,“沈姑娘不知道选哪个的话,左数第七个就很不错。”
“真的吗?谢谢柳公子!”如柏兴高采烈地捧了起来。
楚明轩要找柳七复商量的事已经说完,三人便不再在此久留。出了院子后,如柏兴致勃勃地摆弄着手里的木偶,它穿了淡粉色的纱衣,衣上还绣了数只喜鹊。
“其实这个木偶有个特别文艺的名字……”孟学然的声音幽幽地在一旁响起。
叫什么?鹊桥相会?银汉迢迢暗度?天啊!这简直就是定情信物,柳……
下一秒,被她攥在手里的木偶自头顶弹出了一个机关,只听“啪叽”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受到了挤压,接着一股西红柿汁非常爽利地呲了出来,十分不客气地喷了如柏一头一脸。
“……叫‘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孟学然在一边幽幽地把话说完。
一头一脸都是鲜红色的、正在缓缓往下流淌的西红柿汁的如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