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潜逃
省城,一处小旅店。
魏森正在哼着小曲对着镜子修剪自己的鼻毛,从来邋遢成性的他现在也开始在意自己的形象了。剪完鼻毛他又把一件新买的外套反复比画了两三遍,才穿戴整齐推门而去。
魏森暂住在一家小旅店里,路过前台时,他把一个信封拍给服务员,故意发出很大的声音,“这是上周的房钱,还有预支下周的,别他妈再追着屁股催我!”说完趾高气扬地离去了,服务员冲着他的背影狠狠瞪了一眼:“穷鬼,有点钱尾巴就翘天上了!”
那个神秘的女人让魏森今晚十点钟等她电话,说是又有重要任务交给他。魏森天没黑就按捺不住出来了,他要先去美美地吃一顿,再去泡个热水澡,及时行乐才能对得起腰包里的人民币。
路过省信访局接待大厅的门口,魏森看见那个熟悉的保安正站在门口,以前魏森来上访告状时没少吃过他的挖苦和刁难。他一脸挑衅地凑了过去。那个保安认得这个老油条,赶紧过来拦他,魏森挺胸憋肚,气运丹田,一口浓痰吐得如流星赶月,准确地落在保安脚前半尺:“这个破门,以后跪着请老子,老子也不稀罕进去!”出了一口怨气的魏森大笑着离去,身后保安的咒骂声听起来那么酸爽,魏森脚下生风,美好新生活就从这口浓痰开始吧。
省城南郊有一处规模很大的烂尾楼盘,开发商曾经一度牛气冲天地说要打造H省最豪奢的楼盘,没想到利比亚战争爆发将他们的海外投资化为乌有,公司破产倒闭,最豪奢的楼盘变成了省城最刺眼的疮疤。晚上十点,魏森接到电话让他到这片烂尾楼会面。魏森如约赶了过去。然而到了地方,他看着四周黑漆漆的残壁断垣,心里一阵打鼓,踌躇着不敢走进园区。
远处有人打亮手电,冲着魏森晃了几下,招呼他过去。魏森壮起胆子,把脑袋缩进衣领,一溜小跑过去。
即便是深夜,那个神秘女人依然戴着大墨镜,她看着魏森惊疑不定的神情,鄙夷地笑笑:“一个大男人,怎么长了个兔子胆?”
接着女人又夸了魏森几句,表扬他上次的事情办得很好。魏森眼里都放出光来了,以为又会得到一笔奖赏。谁知女人话音一转,质问他:“听说你去监狱找你的发小吴成了?”
魏森吃了一惊,支吾道:“是,是,他进去了,我去看看他。”
女人嘿嘿冷笑,墨镜下的眼睛看得魏森心里发毛。魏森心知不妙,自己找吴成打探消息的事估计被这女人知道了,他突然意识到了危险。
魏森胆怯地看着周围,似乎黑暗里藏着吃人的猛兽,正对着他蠢蠢欲动。他上下嘴唇有些打架:“把我约到这么个地方,你们不会是要对我……”他越说越怕,不自觉地往后退,“我知道为你们办的事都是伤天害理的事,你们要是对我下手,我的朋友就会把你们的事全抖出去!”
女人嘿嘿一乐:“要说下手,也是你先对我下手的。这几天你可是没闲着,到处探听我的底细,是不是?”
魏森惊慌后退,女人又逼近一步:“你就那么想知道我的庐山真面目?要敲我竹杠啊?”女人的声音带有几分媚态,又透着一股慑人的狠辣。
上次办完事后,魏森确实暗中去打探过这个女人的底细。魏森贪财不假,可他不傻。他的发小吴成发生车祸以后,他隐约猜到了和这个女人有关,他去监狱探视吴成,顺便打听消息,心里已经开始谋划如何勒索这个女人。但是,此时此刻的魏森双手摆得像拨浪鼓,矢口否认:“姑奶奶,您可别多想。您出钱,我办事,不多问,不乱说,我是懂规矩的人。”
“你既然能调查我,我当然也能去摸你的底,这些天你吃的每一碗面,我都安排人替你数着香菜叶。你还胡编有什么朋友,你姥姥不亲舅舅不爱,孤魂野鬼一个,就别在这里虚张声势了!”女人声音依然甜腻,说的话却让魏森汗如雨下,“吴成已经都和我说了,你准备敲诈我一笔钱,对吧?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是谁吗?来,我让你看仔细了。”
女人摘下墨镜,又抓住暗红色的大波浪长发一扯,露出假发下面的齐耳短发。女人捋一下刘海,在微弱的亮光下露出本来面目,赫然是王肜。
被发小出卖的魏森已经退到一个残土堆跟前,无路再退。他看着眼前的娇小女子,突然恶向胆边生,用尽全身力气扑了过去,叫着:“你们敢卸磨杀驴,老子和你拼了!”王肜站在那里笑靥如花,看着拼命冲过来的魏森,一点也不惊慌。
一个鬼魅般的黑影在魏森身后出现,张牙舞爪的魏森被黑影一把抓住举在空中,拳头在他的后脑轻轻一敲,魏森就像面条一样软了下来。黑影把魏森扔在王肜面前,可怜一身新衣的魏森像一条破麻袋一样贴在地上,重重地一摔仍然不能让他苏醒,可见黑影出手力气有多大。
王肜用脚尖踢了一下魏森,说:“卸磨杀驴,你也配叫‘驴’?呸,癞皮狗都不如!”
黑影沉声道:“本来不想这么早除掉他,还想留着他再咬几口,没想到他自寻死路,竟然还想敲诈勒索。”黑影有极高的警惕性,站在那里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看不清面目。
王肜冷酷得吓人,问:“你能保证他没留后手?”
“放心吧,姐,他也就是一条只会叫不咬人的狗。”
“处理干净点。”
黑影把晕过去的魏森扛在肩上,一闪身没入了黑暗。
周成功陪着林寒江站在几十米高的烟囱下面,两人一直仰头看着烟囱顶端,那上面晃晃悠悠挂着两个戴安全帽的工人,正在砖壁上凿眼安放炸药。
这座烟囱明天就要起爆了,作为全市开展“蓝天工程”整治小锅炉工作的启动仪式。林寒江使劲转着发酸的脖子,打量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周边全是居民小区,这根烟囱孤零零地戳在楼群中间,仿佛一根巨大的“毒刺”扎在那里。这根烟囱承担了周围几个小区的供暖任务,却也因为污染问题而饱受周围百姓的指责,现在它终于交出了接力棒,不再吞云吐雾了。
生态环境局的工作人员在布置明天的启动仪式,一群跳广场舞回来的大妈好奇地围着他们,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一位大妈问工作人员:“小伙子,这是忙活啥呢,真要拆这烟囱?”
工作人员回答:“没错,明天上午九点,准时放倒!”
大妈狠狠一拍大腿,叫道:“我的妈呀,这个害人精终于要拆了!晴天一城烟,雪天一屋烟,把我们给熏死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工作人员纠正她:“不是拆,是定向爆破!一会儿社区干部会通知周围的居民们做好防护的。”
大妈根本没心思听他解释,扭着舞步就冲进小区里散播消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