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岔开一点儿我回家可以跟你同路,我很高兴陪你走到斯露普角为止。”看着尤苔莎坐在那里踌躇不定的样子他进而又说,“或许你觉得去年夏天的事件以后被人看见和我同路走是不明智的?”
“实际上我并没有想起这种事。”她傲慢地说,“我将接受我选择的那个人陪伴,尽管可怜的爱敦居民会说什么,我还是如此。”
“那么让我们走吧——如果你准备好了。我们最近的路是你往下能看到那里有一片阴影的冬青丛方向。”
尤苔莎站起来,跟在他身旁朝他所指的方向走去,一路掠过潮湿的石南和蕨草;作乐的人们的舞曲追随而来,他们一直在继续跳舞。月亮现在圆满得明亮如银,但是荒原却能够抵挡这样的光亮,从天顶到天际充满了最白的光辉的大气层下边能够看到显著的黑暗场景,没有光线的乡野地带。对于一双在他们上方的眼睛,他们两个的脸在广袤的荒原上出现就好像两颗珍珠在乌木桌子上一般。
由于这个原因,小路的不规则不平整看不见了,于是韦狄偶尔会绊倒;每当石南丛或者荆棘根从狭窄小径的草中突出来缠了她的脚的时候,尤苔莎觉得有必要表演一些优雅的技艺保持平衡。在她前行中的这些关头,有一只手必定会向她伸出来扶稳她,牢牢地托住她直到再一次抵达平坦的路面,这时候那手才撤回到尊重人的距离。
他们在沉默中走过路程的大部,走到接近斯露普角了,几百码外有一条小路岔出去通向尤苔莎的住宅。渐渐地他们看出有一对人影向他们走来,明显是两个男人。
他们再走近一些的时候尤苔莎打破了沉默说:“那两个人中有一个是我的丈夫。他允诺来接我。”
“而另一个是我最大的敌人。”韦狄说。
“看上去像是迪格利·维恩。”
“就是那个人。”
“真是尴尬的相遇。”她说,“但这是我的命数。关于我他知道得太多了,除非他能知道得更多,以便向他自己证明他知道的不算数。好吧,随它去吧:你得把我交托给他们。”
“在你吩咐我做那个之前你还应该再考虑考虑。在这里有一个人未曾忘记我们在雨冢相会的每一个条条目目,他正和你的丈夫在一起。他们中的哪一个,看到我们这时在一起,会相信我们在乡村舞会上相遇和跳舞是偶然的?”
“很好,”她忧郁地低声说,“在他们上来之前你离开我吧。”
韦狄向她致了温柔的告别,投身穿过蕨草和荆棘丛,尤苔莎慢慢地继续向前走去。两三分钟之后跟她的丈夫和其同伴相遇了。
“我今晚的路程到这里结束了,红土贩子。”约布赖特一看出了她就说,“我跟这位女士往回走了,晚安。”
“晚安,约布赖特先生。”维恩说,“我希望看到你很快好起来。”
维恩说话的时候月光径直照到他的脸上,向尤苔莎展现了它的全部皱纹。他疑惑地看着她。维恩敏锐的眼睛看到了约布赖特微弱视力没能看到的——一个男人从尤苔莎身旁走开了——在很可能的范围之内。
假如尤苔莎能够跟着红土贩子走,她很快就会发现她顾虑的明显证据。克莱姆把胳膊伸给她领着她一离开这地点,红土贩子就从许多人走出来的通向东爱敦的小径转身回去了,他刚才往那边溜达只是陪克莱姆走走,迪格利的大篷车又停在附近了。撩开他的长腿他穿过了荒原没有路的部分,那里有几分是韦狄去的方向。只有习惯了夜间漫步的人才能在这时以维恩的迅疾走下那些草木丛生的斜坡而不一头栽进坑洼,或者把他的脚揳进兔子洞里把腿攫断。但是维恩继续向前没有这些不便,他疾步快走的路线向着静女酒店。这地方他大约半个小时以后到达了,他很清楚他动身的时候如果有什么人在斯露普角附近是不可能在他前头走到这里的。
这孤寂的酒店还没有关门,尽管几乎没有人在那里了,酒店的生意主要是做那些长途旅行路过的旅客的,这些人现在都已去赶他们的路了。维恩进了公用房间,叫了一大杯麦芽酒,然后用无关紧要的随意口气问侍女韦狄先生是否在家里。
托马芯坐在里边的房间里听到了维恩的声音。顾客在场时她很少露面,由于她对这生意固有的厌恶;但是看到今晚那里没有别的人她便走了出来。
“他还没有回家,迪格利。”她和悦温雅地说,“不过我想他很快就回来了。他是去东爱敦买马。”
“他是不是戴了一顶轻便的机警帽?”
“是的。”
“那么我在斯露普角看到他了,牵着一匹马回家。”维恩冷冰冰地说,“一个极美的东西,有一张白白的脸还有像黑夜一样黑的鬃毛。他很快就到这里了,毫无疑问。”他站起来看了一会儿托马芯纯洁的、甜美的脸,自从他上次见过她以后一片悲伤的阴影覆过了她的脸,他又冒昧地加上一句说,“韦狄先生这个时候好像经常离家。”
“哎呀是的。”托马芯想要用一种显得欢快的语调大声说,“丈夫们总愿逃家偷懒的,这你知道。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一些秘招能帮我晚上随意把他留在家里。”
“我要想想我是不是知道。”维恩以同样轻快的语调而用意并不轻松地回答,然后他用他自己发明的方式鞠了一躬动身要走。托马芯把手伸给他;没有叹息一声,却带着许多吞下的叹息,红土贩子走了出去。
韦狄回来的时候,是一刻钟以后了。托马芯用她现在通常的羞怯方式,简短地说:“马在哪儿,戴蒙?”
“哦,我没有买,终究。那人要价太高了。”
“可是有人看见你在斯露普角牵着它回家嘛——非常漂亮,有一张白白的脸和像黑夜一样黑的鬃毛。”
“啊!”韦狄说,眼睛紧紧地盯着她,“谁告诉你的?”
“红土贩子维恩。”
韦狄脸上的表情古怪地变得冷凝起来。“那是弄错了——那肯定是别的什么人。”他慢慢地懊恼地说,因为他发觉维恩的报复反击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