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府里的大事小情,只要有姜姑姑在,那就不必任何人提心吊胆了!
三青三绿虽也从府中迎了出来,姜浓还是亲自上前,接了千钟与庄和初前后下了马车,才规规矩矩地见礼,不等庄和初发问,便道出自己去向。
“日前梅先生提及,他被京兆府带走时,将常日用的竹杖落在了广泰楼,想要取回来。奴婢还未来得及差人去,就听闻广泰楼遭了大火,想来那竹杖无处可寻了,这便寻人加紧制了一枝,去向梅先生赔罪。”
姜浓说着朝旁一招手,随她一道出门的家丁便上前来,打开拿在手上的长条锦盒,呈到庄和初面前。
横在其中的确是一支竹杖,上面还精巧地雕了梅花,一看便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备好的。
“何时出门的?”庄和初打量着竹杖,好似随口一问。
姜浓也答得四平八稳,“早些大人与县主出门后,安顿好府里的差事,就尽快去了。关乎梅先生常日生活方便之物,不敢耽搁。”
庄和初淡淡“嗯”了一声,只道自己要去与梅重九说些话,让她待晚些再送去,便遣退一众,只与千钟两人去了。
院中一片清静。
他二人才一进院,银柳便从房中迎了出来,见是庄和初与千钟一道而来,略略一怔,也未多言,只迎着二人进屋,张罗着奉了热甜汤。
庄和初一落座便问:“梅先生在房里吗?”
梅重九的住处离这儿就只几步远,银柳便是待在屋里一直不曾出去,也能听到几分那边的响动。
“不曾听见梅先生出门,该是在房里歇息呢。”银柳道,“奴婢去看看。”
“不必,晚些我过去就是。”庄和初双手拢袖,一面饶有兴致似地放眼打量着屋中陈设,一面似漫不经心地问,“梅先生可曾对姜管家提过想要什么东西?”
银柳一怔,不明所以,还是尽可能周全道:“奴婢不曾留意。不过,姜管家该是问过梅先生缺些什么的。”
庄和初点头,又问:“姜管家今日何时出府的,你可知道吗?”
银柳还未摇头罢,就见庄和初放远的目光忽地朝她一转。
“你知道。”庄和初定定看着她,缓缓在袖中抽出一手,随手缓缓抽出的,还有一道寒光湛湛的锋芒。
是执伞人断下之后未及收回的那根钢刺。
“哒”的一声,不轻不重地落在茶案上。
“你就是看准这时机出府的。”
第46章
千钟也正是见到银柳从房中迎出来时,才兀然寻到那古怪熟悉感的源头。
是她初来庄府那夜。
在那水雾缭绕的浴房里,银柳劝她上前试探水温之际朝她一伸手,她就乍然生出一股苍耳般的惧意,本能驱使之下,拔腿就跑,还与姜管家撞了个满怀。
那时她只当是自己见识浅,紧张过了头。
后来,姜浓特意为此事带银柳来向她赔罪,在那些告罪的客气话里说到银柳是被杂耍班子卖进庄府的,规矩不甚周全,又有些自小练来表演的拳脚功夫,冒犯之处请她多多见谅。
千钟这才明白,那莫名惧意的来处,该就是她在那狭小混沌的浴房里陡然觉出,这看似亲切和善的纤弱女子,竟还在身上揣着一把功夫了。
再深的疑惑一旦开解,就好像一只皮很难剥的橘子终于吃进了肚子里,很容易就会抛诸脑后。
何况,后来桩桩件件都是远比这更要命的事,如此小小不言的一惊,转眼就淹没在了接踵而至的惊涛骇浪之中。
时隔多日,这会儿蓦地浮出水面,却让今日一切困惑有了答案。
能在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一把伞里鼓捣出那么多花样儿,还能一面将它耍得既有力又灵巧,一面又使它将四面八方看客的视线都挡得恰到好处。
这可不就是杂耍班子里的功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