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参军忙连声道罪,“陛下息怒!王爷恕罪!下官一时情急,失了谨慎,而且……实在是藏匿在林家质库的兵械太多,为着点查清楚,调用了不少人手,消息不胫而走,实乃下官之过!”
高墙外的喧嚷声如浪阵阵涌来,萧承泽面色沉了又沉,“大皇子,你还有什么话说?”
萧廷俊冷汗层出,唇齿翕动着,却没有一丝声响。
萧承泽面色又沉下一寸。
“皇上……”席间忽然传来个怯怯又大胆的声响。
千钟在一众骤然聚来的目光中怯怯站起身,明目张胆,又小心翼翼道:“我有话说,但我父王说,我今天要是敢说话,他就拔了我的舌头……我还是想说,我能说吗?”
第235章
裕王自她开腔就眉头一挑,听她这一通果然不知死活的话说罢,立时便道:“郡主年少无知,有失体统,实乃臣弟疏于管教,皇兄勿怪。各衙署既都来了人,这等朝政要务,皇兄还是传他们传进来议一议才妥当。”
萧承泽沉沉的面色显见着缓和几分,望着那不大妥当的人,“郡主不在朝中,旁观者清,说说无妨。”
得了准允,千钟满面足以乱真的怯怯之色顿然消散一空,一瞬也不迟疑道:“苏绾绾死在大皇子府的事,我也听说了。我数着日子,从苏绾绾死,到这会儿,远还没过七天呢。还没过头七,她的魂就还在人间呀,要是有高人能把她的魂招来,兴许也能问出个真相。”
招魂问案,实在是荒诞不经,闻所未闻。
裕王寒气森森的脸上已赫然浮出一个大大的“荒谬”,还没出声,跪伏御座旁的皇后已像捉着根救命稻草般,目光一亮,急忙抬头开口。
“郡主七窍玲珑心,这法子虽奇,却不无道理。事关大皇子清白……还有大皇子府上下一众人的清白,恳请陛下着司天监来得力之人,行法事招魂问话!”
未听御座上的人决断,先听裕王一声冷笑,“郡主在市井多年,信几分这些荒唐事,也不为怪,但怎的她一句戏言,皇后就这样当真呢?司天监……”
裕王在唇齿间掂量了一下这个最与鬼神亲近的衙门,“天穿节祭礼是皇后主持,其间不少与司天监往来,皇后莫不是早在那里铺好了什么脱身退路,才如此乐意借郡主这道坡?”
“倒也不用去外头请人……”又是那个怯怯又胆大的人,“这招魂的事,陛下和皇后娘娘要是能信得过,庄统领就会呀。”
“父王,”这人又愈发胆大地向裕王道,“庄统领是听您差遣的,您肯定信得过他,叫他招出苏绾绾的魂,问个清楚,要真是大皇子的罪过,她还得求您给她个公道,让她好生投胎去呢。”
“父皇!”那僵如木石的人终于也动了,跌跌撞撞地膝行两步,跪拜上前,“若真能招来苏绾绾的魂魄,儿臣愿与亡魂当面对质!倘若……倘若真是儿臣害她性命,就让她把我一同带下黄泉!”
争执这半晌,那已然被推上风口浪尖的人却还垂手一旁,不见任何反应。
适才推他出来画像,他也是一言不发,任由这些人争执出个结果,便领命照办去了。
眼下又是这副样子。
仿佛场中这一切波澜都与他毫无关系。
“庄和初,”御座上的人偏就朝他问去,“你办得了?”
不等那人答话,裕王也向他道:“这可不是儿戏,你若没有这本事,早说清楚,没人怪罪你,但要是办出差错,这大庭广众,众目睽睽,本王可也救不了你。”
好赖话全都听罢,那人才上前来,颔首恭道:“郡主举荐,皇后娘娘与大皇子信重,臣不胜惶恐。诚如王爷所言,兹事体大,臣虽粗通皮毛,但不敢妄言精擅此道,此前也从未有过成功前例,是否由臣担此重任,还望陛下三思。”
一顿子话说完,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好,”御座上的人不轻不重地一击案,也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道,“你既愿意担此重任,就办来瞧瞧吧。”
那逆来顺受的人也浑不在意这旨意间的意思与他的话有何不同,面不改色地应了声,转向万喜要了一堆香案符纸之类做法事必须的物件,还要了身素净的青底氅衣,换下那套裕王府侍卫统领威风凛凛的公服,又换以青玉芙蓉冠绾了发。
再回到席间,一应行法事的排场全都布置齐备了。
香案不在御前,是依着庄和初的意思,设在了探入水面的船埠上,道是水为阴者,近水最易通灵。
有他这话,万喜带着一众小宫人安排这些物件的时候,都直觉得晴天朗日下直有一股子湿乎乎的寒凉往脖子里钻。
这席上自是有信邪的也有不信邪的,但见这人有模有样地摆出这般架势,无一不被这气氛濡染,不由自主定睛屏息,一瞬不眨地望着香案前的那片粼粼水面。
青影面水而立,缥缈如仙,一丝不苟地燃香祭拜后,执起案上一柄桃木剑,以剑锋于符纸上一翻挥点,不知绘了些什么,忽朝烛火一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