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甬道也就是多半条街宽,两侧宫墙却高得好像真要接到天上去了,脖子直仰到底才能看到墙头。
怕是庄和初那身武功,都很难从这儿翻墙跑出去。
一个过道儿都是这个模样,那皇后住的地方,得是多么天大的排场?
千钟不由得在庄和初身后跟得更紧了些,正暗自庆幸着,得亏是与庄和初一同去,忽见前面迎来个眼熟的面孔。
“庄大人,县主。”万喜挂着笑脸碎着步子迎过来。
在这片自个儿说了能算几个数的地盘上,万喜浑身舒坦自在,腰身比在外面时挺直不少,挂在脸上的笑虽是一样殷勤得紧,也比在外面时瞧着舒展了。
“万公公。”庄和初对他还是与在外面时一样客气,驻足道,“我与县主奉旨入宫,去拜见皇后。”
“奴婢晓得!县主今日真是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可见喜气就是养人呀!奴婢先恭贺县主与庄大人了。”
万喜一派喜气洋洋地说罢,略一沉吟,笑意不减,但已转了话锋。
“不过,庄大人,皇上有事请您去一趟,已同皇后娘娘知会过了,就让县主自个儿先过去吧。”
第55章
天子传召,话说得再如何客气,也只是客气客气而已,没得商量。
客气话说罢,万喜又额外添了一句,“县主虽是头一回来拜见皇后,但从前到底是在宫里伺候过的,礼数上定出不了差错,庄大人就放心吧。”
乍听就是句客套话,千钟还是一下子就听出掩在客套底下的提点。
如今,有关梅知雪的一切文书记录都已被千钟这个名字覆盖,在外,她尽可以一口咬定自己就不是梅知雪,只是千钟,但于庄和初来说,还是要将她视作那个在成亲当日将他抛下、一抛就是十年的内廷女官,这出戏才能唱得圆。
禁中大内规矩再怎么森严,人一多了,照样嘴杂。
万喜纵是不添这一句,庄和初原也没打算嘱咐千钟什么,只不动声色地敛起刹那的惊讶,向那引路的中宫女使和气一笑。
“县主离宫已有十年,对宫中一切都生疏了,还请姑姑多加照拂。”
能被差遣来办这迎送差事的,都是人精里的人精,庄和初浅浅一句间,这中宫女使已悟了个明白。
庄和初官不高,权不重,偶尔上朝也是站在大殿中间偏后的人堆里,但因这些年来一直劳心劳力地教导大皇子,在皇后那里比任何王公勋贵都更得敬重。
前几日他因着大皇子的事在风雪里罚跪,也是皇后闻听了消息,亲自顶风踏雪赶去为他说情的。
以这人在皇后那里的面子,还要如此小心地嘱托一番,可见是真心在意这位传说中自大街上随手捡来的便宜县主了。
是以女使引着千钟一人继续前行时,也未敢有分毫怠慢。
先时庄和初在,千钟还敢抬头往四周望望,他这一走,千钟立时就提起十二分谨慎,眼都不敢抬一抬,只埋头跟着那女使往前走。
银柳讲给她的那些礼数,千钟早已念得烂熟了,庄和初在与不在,都是一样用的,可这一路上盘算的那些见到皇后要说的话,就要重新思量了。
昨夜梅重九指点她的那个主意,实在是邪门得很。
他说,“你寻个时机告诉皇后,这两日你着人看过我的八字,竟发现我的八字与大皇子颇有冲犯,你若嫁给庄和初,以你我的兄妹关系,及庄和初与大皇子的师生关系,我的命格就会害得大皇子不得善终。为着大皇子着想,皇后自会出面让你们成不了。”
乍然一听时,千钟只觉得诧异又困惑,“您的八字……害大皇子?”
“这是唯一能让你往后日子好过些的办法。”
“这桩婚事先是先帝赐婚,又经今上加恩,其中还有裕王的推促,退是不可能退掉的。唯一能让这婚事成不了的情况,就是你二人之中,有一人身上出了不能周全礼法的岔子,作为责罚,收回赐婚这项殊荣。”
“庄和初身上系着大皇子的荣辱,他出不得岔子,天家也不会容许他出,所以就只能从你的身上打算。可这一盆脏水若是泼到你身上,你一个姑娘家,往后还怎么活?”
先前只听庄和初说,这桩婚事退不掉,但也有把握成不了,听了梅重九这番话,千钟才头一次弄清里面的门道。
一明白这些,千钟立时就拒绝了,“兄长,不说我愿不愿意,就凭这婚事是裕王愿意的,我就绝不能成。裕王不是好人,他乐意成的事,就铁定不是什么好事。可您这法子也使不得,要是皇后娘娘真信了您的八字对大皇子不好,您可就要有大祸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