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那山顶上的人便足尖轻一点,如仙人下凡一般翩然跃下,轻盈落地,负手缓步走上前来,气息分毫不乱。
“你是否晦气,我是否害人,谁说都是枉然,千钟自有判断。”庄和初一边与梅重九说着,一边意味深长地朝她看了一眼,笑意一深,“你也不必担心她被人骗,她可也是个骗人的行家。”
千钟脸上腾地一热,两害相较,到底是朝梅重九身边缩了一缩,老实巴交地望着那从天而降的人。
“我……我没骗您什么呀,这不就是带兄长来看宅子了嘛。”
千钟没觉察这人是何时出现的,梅重九显然也没有,脸色黑了又白,白了又黑,到底只干巴巴、硬邦邦地问:“你是在监视我,还是在监视她?”
庄和初坦荡摇头,“监视这种小事,我亲自来做,岂非杀鸡用牛刀了?”
“……”
“我来这里,自也是为了安排这宅子的事。”庄和初一手仍负在身后,另一手垂下理了理衣摆,又顺了顺腰间那只荷包,才道,“既然皇后手谕已下,即日起,梅先生就要在这里住下了。姜浓已在府中挑出了几个合适的人,银柳带着他们一起过来了,暂时帮忙打理这宅子。”
不待梅重九把拒绝的话明明白白甩给他,庄和初又道。
“县主也不必回庄府了,照礼数,婚仪之前,我们不便相见,县主就在这里待嫁吧。”
第64章
庄和初的话刚一说罢,前面正传来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时机掐算之巧,让千钟不禁觉得,这人方才立在那假山顶上,就是为了给她与梅重九放哨的。
银柳带着几个仆婢寻声而来,与千钟和梅重九拜见过,便将这几人遣去各自的差事上,自己则照庄和初的吩咐,引千钟去看各处的布置是否合意。
“这处沉心堂是宅中主院,县主待嫁这两日就住在这里,县主看,可还有什么需要改换添减之处?”
昨夜一唱一和哄走那为着手谕之事而来的梅重九之后,银柳就与她说过一些这座宅子里与众不同的规矩了。
这座宅子是先帝明旨赐给梅知雪的,即便有皇后手谕赐梅重九住来这里,这宅中的主院仍是梅知雪的,千钟便是不住也要空置着,旁人谁都住不得。
可昨夜银柳没提过,这主院已取好了名字,题好了匾。
千钟一进院子就看到那方悬在堂屋门檐下的乌木金字匾额,与这宅子门口的那方“梅宅”一样,一看就是庄和初的字迹。
“这名字,是大人取的吗?”
“奴婢不知。”银柳也抬头望望那块崭新的匾,“不过,看这匾上的字,不像是大人题的。”
这不是庄和初的字?
可这分明与庄和初誊给她的那些话本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她如今虽已识得一些简单常见的字了,可最是眼熟的字,还是庄和初写的那些,换成别人的字,诸如街上那些铺面的匾额幡子,她认起来都要有些犹豫。
唯独庄和初写的字,只要是认识的,她一眼就能认个清楚。
但要说熟悉,银柳在庄府当差这些年,定然比她更熟悉庄和初的字。
这要不是庄和初的字,还能是谁的字?
庄和初给她誊写话本稿子学识字的事,至今也只有梅重九知道,梅重九又是看不见字迹的,这里头的玄机该向什么人求证才好,千钟一时也拿不准了。
揣着这疑问进了堂屋,看过一圈,又去到后面卧房,越往细处看,那匾额上字迹间的疑问就越不算什么了。
上次来时突遇急情,没来得及往这些屋子里看过。
便是如此,千钟也能觉得出,前些天,这些屋子里该还不是眼前这样子。
那日庄和初分明与她说,这宅子从前都是宫里人在打理着,在他们来看这宅子的前一日才交给庄府,由姜浓带人仔细收拾了一番。
可眼前看着,绝不止一个“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