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孩子挽着她,也不再是依着她,更像是搀着她,撑着她。
“您这会儿才说对不住我。”萧廷俊就这样牢牢搀着她,撑着她,埋怨道,“我读书挨罚的时候您怎么没有这话?”
皇后被他气笑,嗔怪地轻拍他一下,心头那些时寒时沸的翻涌平定下来,正色问他:“你近日可与庄先生见过?”
萧廷俊支吾了一声,只当是方才自己提了句什么读书的话,才惹得她随口问起这人,一字没答便越过这一问,面容一肃挺起身来,径自另起一头。
“对了,母后,前日裕王叔差去我那里的一个婢女……就是那个曾与我闹到父王面前的苏绾绾,昨晚不知怎的,在睡梦里不声不响地死了。我今早知会裕王叔,裕王叔让我照突染恶疾的章程把人处置了就是。”
皇后惊得眉心一跳,“你照办了?”
这口吻听着,好像并不想让他照办似的。
不照办还能如何?
萧廷俊有些委屈道:“一具尸首在我府里,就算裕王叔没有吩咐,我也得处置啊。”
想起一大清早睁眼看到床畔那张灰白面孔的情景,萧廷俊有种说不出诡异之感。
乍见死人固然可怕,但这个人,已是第二回死在他眼前了。
比起这个,还有件更为诡异的事,“裕王叔说她原就有隐疾,若忧虑辛劳过度,猝死也不为怪。但我觉得,她死得蹊跷。”
“什么蹊跷?”
萧廷俊压低声道:“在她死前,她好像特别害怕什么,跟我哭了一场,还与我说了一个秘密,说是连我裕王叔都不知道的,有关梅重九的事。”
“梅重九?”皇后还记得这个名字,“那个说书先生?”
“您知道那个说书先生是什么来路吗?”萧廷俊这回长了记性,谨慎地凑到皇后耳畔才开口,刚低低说了两三句,皇后已愕然僵住,玉颜失色。
待他几句说罢,皇后急问:“这些,你同裕王知会过了吗?”
“当然,母后放心。”萧廷俊忙道,“这么大的秘密,那婢女与我说完,当夜就死了,我怕这里面有蹊跷,怎敢瞒着?再说了,裕王叔的人满城搜找梅重九,一直没个结果,兴许就是因为——”
不待他表完功绩,皇后已沉声截道:“我再问你一遍,你近日可见过庄和初?”
萧廷俊一愣,这好像已不是随口一问的事了,“这……关他什么事?”
知子莫如母,这已足够能当做一句回答了。
皇后不再追问,沉着面色起身,转去内室深处的书案前,自案上取过一只匣子,递与随她一起走过来的萧廷俊。
萧廷俊茫然接过,打开看进去,不由得又是一怔。
匣子里横七竖八地堆着几块印章,尺寸一模一样,材质也是一模一样的鸡血石。
萧廷俊愈发茫然了,“这是什么?”
*
宫宴散得晚,裕王回府时夜色已深。
前脚刚进府门,萧明宣就得传报,说是郡主急事求见,半个时辰内已着人问过五回他有没有回来了,却又一直不肯说是为着什么。
萧明宣用脚后跟想也知道必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悠悠喝了盏醒酒茶,直待到清晖院里又来传报,才叫人唤她来步云堂见。
“爹不好了——”人还没进门,那令人恼火的清脆嗓音已经先冲进来了,“庄和初跑了!”
萧明宣铁着脸看着那道每一开口就会让他青筋直跳的身影,直到人呼哧呼哧地跑来到面前,才眯眼打量着她道:“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