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知棠哪里等得了这马车,门外牵马,几乎与方上马的竺澄,同时疾驰而去,一前一后地进入裁月居。
竺澄紧张地意外道:
“三姑娘,你怎么来了?”
柳知棠见他脚步稍慢,忙拉着他往前赶去道:
“你终是男子,必定不方便,我来帮你照看是最好的。竺神医,快走吧!”
又来了一个搅局的,也没跟自己说还有人看着啊?
竺澄心中一愣,被推进了主卧门内去。
柳知棠跨进主卧门来时,只觉得一阵燥热,窗门紧闭,取暖已非炭盆,而是暖炉,不仅炉中瑞炭正盛,且地龙都烧上了,犹如隆冬之时。
霜漱馆中最好的稳婆上前来与身侧的竺澄回话,她绕过屏风,见到瑟缩在被中,背对众人的时鸳。
“娘子,这是怎么了?”
果然,先来的是这位眼明心亮的柳家三姑娘,与自己推测的一丝不差,柳知棠除非不来,要来必定赶在柳羡仙之前。
时鸳未转身,拢在锦被中,全身痛觉隐隐折磨之下,化作抽泣委屈道:
“没什么大事,三姑娘忧心了。”
柳知棠听这一声精气神全无的抽噎,已是关心则乱,她坐到床边,皱眉关切道:
“怎么就没什么大事?竺神医来给你把脉了。”
轻拍着时鸳的肩膀,见她侧身过来,惊心她苍白得没了血色的脸庞,在漆黑散乱的发丝映衬下,更显虚弱,将她扶起靠在自己肩上。
竺澄拿着药枕上前来把脉,看了一眼泪痕未消的时鸳,脉象上看鸩丹的反噬并未停止,好在密室中喂下的丹药药效已起,不至于她忍耐不了。
他装着沉吟一声,随口胡诌道:
“哎——情志不舒,内伤肝脾,先得祛瘀生新,再补益气血,还得卧床静养,不得受风、受……”
“咳咳咳。”
时鸳白他一眼,打断竺澄没个底的医嘱,就怕说得太多,反添了她平日里的镣铐。
瑟缩在柳知棠肩头,虽疼得战栗,她依旧将话题拉回,眼中噙泪,半含威胁与命令的眼光,低声哭道:
“保了这两日,还是没保住么?”
柳知棠知这一番疼痛反应演不出来,对怀孕之事深信不疑,紧张道:
“竺神医,又不是听你来掉书袋的。养得好好的,怎么就小产了?”
竺澄没好气地瞪了这柳知棠一眼,好在时鸳告知要假装落胎之后,这理由他已在编排,毕竟得确保竺家的医术不会被质疑。
半夜请他来看诊,还是胎气不稳,加之马球场上美人在怀,谦谦君子却沦溺美色,还有更好的理由么?
他低头避开眼神,伸手来回抚额,眼光躲闪间满是尴尬,欲言又止道:
“这……养好了自能再遇喜。宽心吧!”
时鸳瞬间明白他找的理由,她不想、也不能背上身子虚弱、不易怀胎的罪名,那就只能在这件事上,把竺澄和自己都摘出去,把所有罪名留给另一人:柳羡仙。
只羞愤转头,眨眼间,她的眼泪湿了被角。
柳知棠亦是为人母,后宅之事也是见过,心下了然,还未说话,见哑叔已是推着“罪魁祸首”进门来。
柳羡仙心里只有她承受鸩丹反噬后的身体状况,口吻里是无比真切的关怀与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