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珩的手臂很自然地环在苏秋池的背上,是一个充满保护意味的姿势。两人盖着同一条被子,呼吸均匀,额角那块白色纱布在晨光中格外显眼。
这画面……太过和谐,也太过出乎意料。
管家足足愣了好几秒,才猛地回过神来,脸上瞬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他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低声喃喃,“难怪、难怪客房里没人,原来是在这儿……”
他看着床上相依而眠的两人,昨夜寻回他们时那相依偎的画面再次浮现在眼前,再加上眼前这毫无防备的睡姿,老管家的眼睛里渐渐漫上了一丝有欣慰和心疼。
他小心翼翼地后退了一步,轻轻地将房门重新掩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站在门外,老管家脸上担忧的神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甚至带着点隐秘喜悦的笑容。
他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罢了罢了,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相处方式,能这样……也好,也好啊。”
阳光愈发灼热,透过窗帘的缝隙,恰好落在苏秋池的眼皮上。他不适地动了动,意识从深沉的睡眠中缓缓浮起。
周身被一种坚实温暖的包容感所环绕,鼻尖萦绕着一股清冽又熟悉的气息,这种安全感太过陌生,又太过令人沉溺,让他一时不愿醒来,下意识地又往那热源处蹭了蹭。
就在这半梦半醒的朦胧之际,他隐约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脸上。那目光并不锐利,却带着一种难以忽视的存在感,沉静而专注。
苏秋池的长睫颤动了几下,带着几分被惊扰的不情愿,缓缓掀开了眼帘。
他首先对上的,是一双近在咫尺深邃的眼眸。
陆珩早就醒了。
他不知道这样看了苏秋池多久。此刻,他侧躺着,一只手枕在头下,另一只手还保持着环住苏秋池的姿势。
晨光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暖色,他的眼神不像平日里那般深沉难测,而是异常的平静,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柔和,仿佛在观察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是在确认某种失而复得的存在。
苏秋池的大脑瞬间宕机,睡意全无。
他刚才……好像还往他怀里蹭了?!
巨大的羞窘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脸颊、耳朵、甚至脖颈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染上一层绯红。
他猛地屏住呼吸,身体僵硬得如同石头,连脚趾都尴尬地蜷缩起来。第一个念头是立刻弹开,但身体却像是不听使唤,被那双沉静的眼睛定住了一般。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
陆珩见他彻底清醒,眼中那抹柔和迅速隐去,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但他并没有移开目光,也没有松开手,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等待他的反应。
苏秋池张了张嘴,瞬先打破尴尬,“你怎么在我床上!”
陆珩没有回答,目光却缓缓下移,落在了苏秋池依旧泛着红晕的耳尖上,嘴角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这一个细微的表情,让苏秋池浑身的血液都快沸腾了。他再也忍不住,猛地用力,从陆珩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翻到了床的另一边,扯过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个严实的茧,只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后脑勺对着陆珩,闷声闷气地吼道,“谁让你睡我床的?!一点边界感也没有!”
陆珩看着那个裹成粽子,只留给他一个气呼呼后脑勺的身影,并没有立刻靠近,也没有因为他的指责而动怒。
他只是平静地坐起身,靠在床头,话锋微转,娓娓道来,每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苏秋池的心上,“昨天晚上,你抓着我的手,很用力。”
“我说要走,你不肯松手。我试过挣开,但你抓得很紧,也是你自己,需要靠着我取暖。我不过是……顺应你的需求,留了下来。”
他没有说“是你让我上床的”,但每一句话,都指向这个无可辩驳的结果。他的叙述没有任何添油加醋,甚至刻意省略了苏秋池更狼狈的细节,但正是这种客观冷静,反而更具杀伤力。
苏秋池躲在被子里,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陆珩说的每一个字,都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永远不要出来见人。
“你、你胡说!”他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头发凌乱,脸颊爆红,眼神慌乱地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陆珩,试图做最后的垂死挣扎,“我…不舒服,说的话怎么能算数!做的事也不能算数!你、你明明可以强硬点推开我的!你就是、就是趁机占便宜!”
他越说声音越小,越说越没底气,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嘴里。因为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番指责有多么蛮不讲理和倒打一耙。
陆珩静静地看着他色厉内荏的样子,没有反驳,也没有生气。他只是微微挑了一下眉梢,那眼神仿佛在说,“哦?是吗?”
然后,他淡淡地反问了一句,声音不高,却精准地命中了苏秋池的要害,“所以,现在退烧了,清醒了,边界感……需要重新建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