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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第3页）

陆珩沉默地看着他忙碌的背影。

堂屋的雕花木窗开着一道不大不小的缝隙。

苏老爷子端着一杯刚沏好的热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大半表情。他并没有坐在堂前，而是看似随意地站在窗边，目光透过那道缝隙，精准地落在院子里那两人身上。

院子里，苏秋池背对着屋子，手里的水管喷出清亮的水弧，漫不经心地浇灌着果树，水花偶尔溅起，打湿了他的裤脚和鞋边，他也浑不在意，只留一个冷淡疏离的背影给身后的人。

而几步开外，葡萄架投下的阴影里，陆珩静默地伫立着。身姿依旧挺拔，他的目光像是黏在了那个浇水的背影上，专注得近乎贪婪，却又小心翼翼地收敛着所有可能惊扰对方的情绪，只余下一种近乎笨拙执拗的守候。

两人之间隔着一地湿漉漉的阳光和哗哗的水声，没有任何交流，空气却仿佛被无形的线拉扯着，绷得紧紧的。

老爷子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滚烫的茶汤入喉，带着微微的涩，回甘却慢。

他那双看尽世事的眼睛在袅袅热气后眯了眯，目光在孙子那故作冷漠却难掩僵硬的背脊上停了停，又在那傻小子一副望夫石般的模样上转了转。

没有预想中的冷言冷语，也没有他担心的冲突争执。

一个刻意忽视，一个沉默守望。

这情景，倒是比他预想的……要顺眼那么一点点。

老爷子摇了摇头，从窗边踱开，低声笑骂了一句，语气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现在的年轻人啊……”

他顿了顿，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并不在场的谁听，声音里混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揶揄。

“一个个的，心思九曲十八弯，折腾来折腾去……”他摩挲着温热的茶杯，目光投向堂上挂着的一幅旧画，仿佛透过它看到了别的什么，“不过话说回来，那傻小子……”

老爷子像是斟酌了一下用词，才带着点老顽童似的调侃，慢悠悠地补完了后半句，“……确实长得有几分姿色。怪不得……”

自己孙子会喜欢。

饭桌上气氛微妙。

鲜美的鱼汤冒着热气，几样清淡小菜摆开。苏老爷子坐在主位，慢条斯理地喝着汤，仿佛全然不觉桌上的暗流涌动。

陆珩坐在苏秋池斜对面的位置，姿态依旧恭敬克制，但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对面。苏秋池全程垂着眼，只夹自己面前的菜，细嚼慢咽，吃得极其安静，也将陆珩的存在隔绝得彻底。

陆珩看着苏秋池碗里那几根孤零零的青菜，又看了看中间那盘清蒸鱼腹最嫩的一块肉，筷子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他记得秋池喜欢吃鱼，尤其喜欢那个没有小刺的部位。

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想将那块鱼肉夹起来，放进那只白瓷碗里。这个念头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几乎要冲破他努力维持的冷静。

他的手指微微收紧，筷子尖朝着那盘鱼的方向挪动了毫厘。

然而，就在他即将动作的瞬间，苏秋池仿佛有所感应般，极其细微地侧了侧身，将碗朝自己这边更挪近了些，是一个无声却明确的拒绝姿态。

陆珩的动作猛地僵住。

那股冲动像被针扎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他意识到自己差点又越界了。现在的他，还没有资格为他布菜。

他眼底闪过失落和自嘲，筷子在空中生硬地转了个弯，最终落回了自己碗里的白米饭上，默默扒了一口。

整个过程短暂而无声，却尽数落入了看似专注喝汤的苏老爷子眼里。

老爷子放下汤碗，拿起公筷，神态自若地伸向那盘鱼，精准地夹起那块最嫩的鱼腹肉。

陆珩的心下意识提了一下，以为老爷子要自己吃。

却见老爷子手腕一转，那块鱼肉稳稳地落在了苏秋池的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