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砸落下来,噼里啪啦地敲击在玻璃窗上,很快就连成一片雨幕,将窗外的世界模糊成一片朦胧的水色。
霓虹灯光在雨水中晕染开,像是被打湿的油画。
雨声嘈杂,反而让餐桌间的沉默变得更加突兀和难熬。
苏秋池盯着窗外的大雨,动作彻底停了下来。他的眉头不自觉地蹙起,这突如其来的暴雨,像是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另一个记忆的闸门。
也是这样一个大雨倾盆的夜晚。
也是在这家餐厅,他蹲在屋檐下有些狼狈地看着瓢泼大雨,那天他对陆珩发脾气。
林禹炀优雅地切下一小块嫩煎鹅肝,却没有送入自己口中,而是自然而然地伸过手臂,将它轻轻放到了苏秋池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餐盘里。
“尝尝这个,”他的声音温和,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恰到好处地打断了苏秋池凝视雨幕的出神,“他们家的鹅肝火候掌握得极好,冷了就可惜了。”
银质餐叉碰到骨瓷盘边,发出清脆细微的叮一声。
苏秋池猛地回神,视线有些茫然地从窗外大雨拉回,落在自己盘中那块多出来煎得恰到好处的鹅肝上。
他下意识地蹙了蹙眉,对这份过界的殷勤感到一丝不适。
“我自己来就好。”他的语气有些生硬,带着明显的疏离,并没有动那块鹅肝。
林禹炀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拒绝,反而就着这个姿势,微微向前倾身,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调侃和探究,“看你一直心不在焉的,是在担心这雨什么时候停?”
他的目光透过镜片,落在苏秋池脸上,像是在仔细分辨他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那眼神温和依旧,却隐隐带着一种不容逃脱的捕捉意味。
苏秋池下意识地戳起一只晶莹的虾仁,机械地送入口中。
窗外的雨声哗啦啦的,敲得他心烦意乱。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被咀嚼的动作弄得有些含糊不清,眼神飘忽着,不敢去看对面的人,“你说……破镜能重圆吗?”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低下头,机械性的将那块鹅肝送进嘴里。
林禹炀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缓缓放下水杯,玻璃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轻微而清晰的叩声。
镜片后的目光变得更加幽深,如同平静湖面下暗涌的漩涡。
他并没有立刻回答。
餐厅里舒缓的音乐和窗外的雨声似乎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衬得他们这方角落的沉默格外粘稠和压抑。
苏秋池只觉得那沉默像无形的网,把他紧紧裹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后悔得恨不得把刚才那句话吞回去。
良久,林禹炀低笑开口道,“秋池,为什么你的选项里,似乎只有重圆或者彻底破碎呢?”
他微微偏头,镜片后的眼睛带着一丝探究,“一面镜子摔碎了,你盯着那堆碎片,绞尽脑汁地想把它拼回原来的样子,不觉得……很辛苦吗?而且,就算拼回去了,也终究不是原来那面了,不是吗?”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为什么不看看别的可能?比如……”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苏秋池低垂的眼睫上,“比如,把这些碎片扫起来,清理干净。”
“然后,去找一块全新的,更好的!”
他的话语轻柔,却像是一只手,缓缓拨开了苏秋池眼前只盯着过往的迷雾,在他面前展开了另一幅从未想过的图景。
“执着于修复旧物,往往是因为不敢想象新的开始。”林禹炀最后轻声总结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了然的宽容,“但有时候,重新开始,比重圆需要更大的勇气,也往往……更有趣,更值得期待,不是吗?”
他没有明说让苏秋池和谁重新开始,但那话语间的暗示和引导,却像羽毛一样,轻轻搔过苏秋池混乱的心绪,留下细微而清晰的痒意。
第84章罪行
苏秋池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轻轻颤动,他又用叉子戳了一个虾放进嘴里。
林禹炀的话语像一阵清冽的风,猝不及防地吹散了他心中盘踞已久自缚的浓雾。
他怔怔地坐在那里,仿佛第一次跳出那个画地为牢的圈子,从另一个角度审视自己和陆珩之间那段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