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熙元年四月,天子正式下令南迁,太子先行南下去安置此事,标识着大洗盘正式进行。
得到消息的陆通,心里十分难受,家去和江荻说话:“京城在北,劳民伤财不假,但是先帝已经劳了二十年,顺天府已成规模,运河已经疏通。我承认留都北方受益颇多,但若此时迁都,就等于过去二十年的付出,全部没了意义——代价太大了。”
和江监生不同,陆通一直关注着民生,江荻懂他的心痛。
江荻认真想了想,说:“太祖从南京起家,先帝就藩燕京,各自都喜欢自己常住之处,今上亦然,可见这是天家的传统。在这方面,太子和先帝一样,在北地待的时间更多。”
这是一笔糊涂账。
传言今上为了保证太子位,把太孙送到先帝跟前养着。不管这个传闻真假,太子的确是刚离了襁褓,便跟着先帝南征北战了。太子近三十年的生命里,的确在北方更久一点。
但陆通只是被安慰到一点点。
因为,就算太子亲北,到时候再把京城搬回来的可能性也不大——当迁都是过家家?
而今之际,只有两个法子可以组织这件事。一是劝天子改口,陆通没这能耐,二是咒今上早死。别说陆通没那么胆大妄为,就是有,他也不相信诅咒。
如果诅咒可以咒死人,他爹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陆通惆怅之际,江荻和他说起正事:“许大哥一家明日就到了,你有功夫琢磨自己管不着的事,不如说想想许师兄的亲事,看看可还有遗漏。”
对于娶小王氏,许仲山最开始是拒绝的。江荻回去给江监生上七七的坟时,和许家大哥说了一声这门亲事。许大哥如今最惦记的就是弟弟的亲事了,一听弟弟有机会娶官家女,还有什么不愿意的?揣了二十两银子,拄着拐杖,就去了赣榆,要给弟弟主婚。
被逼上梁上的许仲山,十分不满。
江荻做了就敢当,当着陆通的面,直接告诉许仲山,事是自己做的,并说:“许师兄若真为了许大哥好,便该娶亲生子。许师兄是什么样的性情,许大哥就是。许大哥受了弟弟这么多年的恩惠,又何尝敞开心扉过?许师兄,你试着听一听许大哥的话吧。”
事已至此,许仲山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拉着大哥喝酒。
兄弟两个微醺之际,许大哥先忍不住哭了。在许仲山怨恨自己读书害了大哥一生时,许大哥则一直为自己不小心,害了弟弟一生而愧疚。
两兄弟都是真心为对方,才至今日。
许仲山这才知道江荻说的是对的,他见哥哥比自己难受,对成亲没有那么排斥了,便把小王氏的情况说了。许大哥一听,就说:“她就是再不识字,也比你嫂嫂睁眼瞎的强。咱家娶媳妇,可没说要识字的。她要是真不能生,我儿子你挑一个。”
兄弟俩说开了,就要开始忙活亲事。
江荻又不同意了。
在众男不解的目中,江荻说:“总要互相见一面,略说上几句话吧?”
许家兄弟完全没必要,陆通却从江荻的话里,想到了江荻要嫁给自己的事。于是,陆通站媳妇这边,央单清出面,请了陶、许两家到单家做客。
几近波折,许、王两家还是做了亲。男女双方年纪都不小了,这亲事也就没拖,从六礼到现在,统共半年时间,已经走完了。陆通直接忽略了许仲山的拒绝,自掏腰包,买了一座两进的小宅子送给许仲山做婚房。之后,他便直接做了甩手掌柜。
江荻守孝不方便出面,男方这边单太太、女方那边陶夫人,由这对表亲全权接手。
事实上,江荻没有完全甩手,而是派了钟妈妈打下手。可这会儿为着转移陆通的注意力,便又提了此事,还说:“林家一家也要来的,无论多仔细都不怕多的。”
林安和林母参加亲事是顺带的,主要是来看江荻。可林安身为知州,他出动,就等于整个海州衙门都会出动。那么,对应的,海州的商户、乡绅,或多或少都会参与一些。江荻的提醒,倒也不是没道理的。陆通便丢下迁都的事,去许家忙活。
结果,小王氏进门一个月,便有了消息,速度快得让人咋舌。
许仲山心忧之际,江荻一打听,原来小王氏的生母十四岁就嫁进王家,开启了生儿育女之路。等于人还没长好,就开始了生育……
江荻抓着这一件事,细细安抚许仲山。
小王氏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也没往这方面想。她见到夫婿愁眉苦脸,想着许家的事,便说:“相公放心!便是我生了儿子,相公的俸禄,还是可以给大哥的。”
小王氏说这话十分有底气。
她成亲时,陶同知按照许诺那般,拿出二百两银子给小王氏备嫁。陶王氏要了继母的嫁妆过来不说,还从父亲那里坑了一百两。东拼西凑之下,也凑了五百两的嫁妆。考虑到实惠为主,小王氏的陪嫁是五十亩水田、十来两银子必备的妆嫁,压箱底也只有二十两。
小王氏自小苦惯的,用钱十分节俭,光五十亩水田的产出,夫妻俩都用不完。再加上各方人马,不管从什么,总之大家来吃喜酒了,那都不是空手来的,小王氏自觉自己“不差钱”,还把江荻的至理名言搬出来:“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许仲山哭笑不得。
夫妻俩正说着话,简平突至,对许仲山道:“夫人请你过去。”
小王氏婚前就得了姐姐的嘱咐,知道江荻的重要,也知道自己的亲事,江荻、陆通夫妻出了大力,闻言比许仲山还着急,催促道:“相公快去。”
这一去,直到小王氏连儿子都生了,许仲山才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