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却是问江荻。
提及陈妈妈,江荻眸光一黯,满满悲伤,她说:“陈妈妈不曾告诉我这些。说起来,陈妈妈虽是伺候我祖母的,却一心向着曾祖父呢。我为此恼了她,给了她笔养老银子,把人打发了。我的人告诉我,陈妈妈离了我后,果然去见了曾祖父。”
一个隔房的祖父,把人安插到后宅,居心何在?顾老太太不齿地看向顾勇。江荻却还不收口,继续说:“听到这个消息,我却没恼,只觉得自己撵人撵得极对。这陈妈妈从前是我祖母的人,后来又跟了伯祖父——”
这话里有话啊!
察觉到顾天齐夫妻也都侧目后,顾勇忙解释:“她是侍奉你祖母不假,却不是贴身伺候的那种。我去金陵的时候,你们一家子都已经去了辽东,只剩那么几个守家的。一府统共没几个人了,我顺手照料的可不止她一个。后来知道你缺人,我把她送了过去还承诺,不论结果,都给她一笔安家费。你若不信,可去我家查账,账上这笔银子还在。”
江荻听过一句话:解释就是掩饰。
顾勇解释这么多,就有问题,问题就在他的话里。查账?谁会去别人家查账?就是去查了,查到的就是真账吗?查到真账,就能证明顾勇无罪了吗?
江荻心底冷笑,面带悲伤地打断了顾勇的自辩:“没什么信不信的,反正,陈妈妈从天津离开后一路南下,并没有抵达金陵就病死了。”
“病死”二字,江荻着重点出。
当年,她的人确定陈妈妈去了天津卫,见了顾勇便折回。陈妈妈过世的消息,还是她南下之下,顾籍刚刚告诉她的。
能让陈妈妈病死的,不做第二人选。
江荻用满是愧疚的眼神,看着面色惨白的顾老太太分辩:“姨祖母,我要是知道陈妈妈会病死,我一定不会撵她走的。不忠就不忠呗,我让她做别的就是了!”
顾老太太下意识地往右手边挪了挪,如此一来,远顾勇、近江荻。老太太颤抖着手,隔空点了点,试图安抚江荻,并说:“好孩子,这事不怪你。她的命啊,由谁都不由你啊!”
感慨十足的语气,话里有话,这老太太知道顾勇不是什么善类——江荻如是判定着。
气氛有点不对劲,顾天齐看了张氏一眼,张氏会意,起了个话头:“大过节的,这样的事就不说了。为着田产,表姐什么时候都不急的,怎赶上这节骨眼了呢?先给我们寄信、在家过了节再来也不迟的呢。”
这事江荻已经告诉过张氏,听闻张氏重提,江荻会意,顺着她的期盼转了话题:“过了节就过了夏收了,过了夏收,我小姑子就该生产了。她是庶出的,嫁的又是庶子,我婆婆、她婆婆不顶事,少不得我出面。忙完小姑子的事,又进秋收、又是中秋的。中秋和端午两节,我定是舍端午保中秋的。这次出门,为了省时间,连婢女婆子都没带,骑马来的。”
家长里短一出,顾老太太的面色渐渐恢复,唠叨起江荻来。说过节的事,又说来都来了,要带江荻四处玩玩之类的。张氏从旁建议,顾天齐和顾勇则做起了壁画。
好在饭点到了,没说几句便移厅用饭。
饭毕,顾勇指了家里还有事离开,江荻留下和顾老太太作伴。次日起,不管是接管田庄还是四处游玩,江荻和顾老太太都是寸步不离。
顾勇因端午的失态,多日不曾打扰这二人。
如此过了五日,顾勇听到流言——他杀妻、杀仆妇的流言,懒洋洋的顾勇,眉峰一立,长居上位者的气势一览无余,杀气便隐藏在这气势之后。
不用推测,顾勇就知道流言是江荻弄出来的。
他杀妻一事,小齐氏早就猜到了。可小齐氏就是个色厉内荏的普通妇人,顶多跟他呛两声,耍个小性子,绝不会往外说的。
聪慧的江荻则不然。
那丫头从一开始对他都抱有敌意不说,和她哥哥不相上下的狠。以丫头的心眼,小齐氏那人间蠢物略露一点口风,她就能猜个七八分,然后就敢坐实这种事。
想到着,顾勇垂下眼眸,吩咐管事:“不用管这些流言蜚语。”
别说我马上入土的人了,就是年轻之际,我也没在乎过这些!恁你如何做法,我偏偏不动。阿荻,我看你还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