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李懿在殿侧的帷幕后无奈地朝主座的李清越招了招手,暗示他意思意思就行了,也别太折腾这帮年纪大的老臣。
李清越勾起唇,终于在一众饱受身体与精神折磨的臣子的注目下,摆了摆手宣告平身,“新律法已宣读完毕,众臣们也都辛苦了,先起身吧。”
刚宣布平身,底下便有抗议声扬起。
“陛下!这不妥啊!西陵自古以来…”
然而话还没说完,那个率先抗议的老臣便又扑通一声跪下来,“哎哟!老夫的腿哟…”
台上李清越面色不变,淡声道:“既然工部侍郎身体不适,那便先去侧殿歇息一番。”
话一落,很快就有一个大内侍卫走进殿中将工部侍郎连拖带抱地拉走了。
其他臣子见状,连忙先稳住身形。
若是明年才实施新政,他们尚有与新帝回旋的余地,可如今新帝竟然二话不说,便要在次日起施行新政,且这新政影响甚广,牵扯世家大族的利益,这让他们如何坐得住?
“性别平等”这种大逆不道的理念暂且不提,就说新帝要实施新官选,废除举荐制,从今往后所有的官职都必须通过考试和政绩取得。单就这一点,便是让他们断了不少权利与财路。
尚且不提新官选不再能够让他们从平民出身的举子们身上揽收举荐金,就单论自家子孙的仕途,大多都是胸无点墨的,怎么可能考的过那些有真本事的举子。
这可不是要了他们的命了吗!
目光一寸寸扫过,看着一张张焦急难耐的老脸,李清越在心底冷笑。
别以为他不清楚这些这些老匹夫心里在想些什么,这西陵的大好河山迟早会败在这群玩意儿手里!
不过好在转移了不少注意力,这群老匹夫都不再重点关注“性别平等”有关的新律法了。
底下大臣一个接一个地抗议,李清越默默在心中记下了这些臣子的面孔,等到再无人出声劝谏,他才平静出声:“朕在边疆时曾听说过一桩趣事,如今分享给诸位大臣。”
朝堂内还在小声抗议的声音骤然消失,众大臣有口不敢言,有怒不得发,只能偃旗息鼓地尊听圣训。
“传闻西域有一种羊,名为巴鲁羊。巴鲁羊凶猛好斗,因数量少于其他种群的羊,故常以群聚,并因敏捷迅猛而火速闻名于西域大草原,久而久之发展壮大,成了草原上数量最多的羊群。
巴鲁羊天性爱护后代,时常包庇自己崽羊的护食行为。而巴鲁羊中,力量更为强壮的羊占领着更为广阔的草域以作吃用,力量偏弱小的巴鲁羊只能蜗居一方。
但实际上,普通巴鲁羊几乎力量无差,只有少数巴鲁羊凶狠好斗,也只有那少数的巴鲁羊领着自己的崽羊占据着绝大部分的草域。
时间一久,普通巴鲁羊占领的草域越来越小,用来食用的青草也越来越少。最终,它们揣着饥肠辘辘的羊肚,眼冒绿光地扑向了更为凶猛的巴鲁羊群,并且活生生吃了后者及其崽羊们的血肉,一丝也不剩。”
“趣事”讲完,众臣们不少面色苍白。
他们面面相觑着,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开口说什么。
良久,李清越才又开了口,笑着询问道:“众爱卿还有什么想说的?同朕说说看。”
大臣们欲言又止,最终一个个垂下脑袋,齐声道:“臣等再无异议!”
面对这样一番情形,薛化浊隐在一众大臣的身影中,默默为自家陛下点了个赞。
世家大族的抗议声暂且止息,李清越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旁的小夏公公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高声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无人再敢出声,也不知道是不是都被刚才李清越说的故事给恐吓住了。
薛化浊不清楚,李清越也不清楚,他只是慢慢起了身,从容地负手走出殿堂,为今日即将出现的更大的躁乱提前做好部署。
……
初升的日光刺破厚重云层,渐渐普照京城每一寸阴暗角落。
街边不少早点铺都打开了店门,小二撑开木窗,还未来得及摆出摊桌,就听到街道尽头传来一阵如迅雷般的马蹄声,还伴随着“铛铛嘭嘭”的锣股声。
这是打更的声音,几乎家喻户晓。
西陵国所辖府城每日都会有打更人打更,以提醒百姓时间信息或发布紧急通知。
“这什么声音?怎么听着比往常急切?”
“声音也大了许多,合该把孩子们也吵醒了。”
很快有人惊呼,“是打更官!那马背上的可是打更官!”
“打更官都多久没出现过了?怎么可能…”
“你若不信的话抬头往外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