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公公应下:“是!”
太阳渐渐西沉,晚霞漫天,将天空染成了大片绚烂的金红色。
皇宫东侧角门处,守门的侍卫到了换班的时间。门口的侍卫列队进了角门,按照惯例,此时当值的侍卫会从东角门处出来顶替方才侍卫们的位置,然而不知为何角门处空荡荡的,一时没有人值守。
一个身穿灰色布衣衣衫褴褛头发蓬乱的男子站到了朱红色的皇宫角门前。若是往日他无法靠近宫墙三丈之内。此刻他却抬头打量着大门上的铜钉,他伸手去触摸那铜钉,没想到一用力推开了宫门。
男子看着宫门后长长的甬道,此刻一眼看不到尽头的甬道上也不见来往的太监和宫女,空无一人。甬道两侧均是高墙,能看见墙后宫殿顶层叠的飞檐,霞光下殿顶的金瓦散发着炫目的光彩。
男子看着那光彩着魔一般的迈进了大门,宫门后的阴影里,一左一右站着两个看不清面目的小太监,其中一人将一根枣木杖递到了他手里,低声嘱咐他道:“一直向西走。”
男子接过了木杖,径直循着正西的方向而去。两个小太监互相对视一眼,揣着手弓着腰消失在了另一侧的拐角处。直到男子的身影也拐过了西面宫墙的拐角,换防的宫卫才姗姗来迟,像往日一般推开门站在了角门外,仿佛方才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男子像在梦游一般,手握木杖一直前行,一路上甬道空空荡荡不见一人。他一直向西走,走到了一座大殿前,他抬头看了看殿门前的牌匾,上面写着慈庆宫三个大字。
男子的神情突然变得凶狠,脚步加快,握着木杖闯了进去。慈庆宫里空荡荡的,只有两个守门的小太监正在宫门后站着,正面带笑意低声交谈。突然见一个黑影从面前闪过,两人皆是一惊,大喊道:“什么人?!”
男子闻声看去,双目血红,高高举起手中木杖,一杖击打在左侧小太监的头顶,打得他皮开肉绽当场血流不止倒地不起,另一侧的小太监见状吓得连滚带爬,喊出来的声音都变了形:“刺客,有刺客!”
男子握着木杖追了上去,从后一杖将小太监打倒,再一杖打断了他的腿骨。小太监大声痛呼,他方才的叫声引来了宫殿里的人,大皇子与一众太监们闻声而出。太监们见状大惊失色,纷纷上前想要拦他,奈何此人力大无比,一杖下去便打得来围堵他的太监口吐鲜血,他挥舞着木杖竟无人能近他身,眼睁睁看着他手持凶器逼向大皇子。
大皇子惊得面无血色,蹭蹭往后退了几步,凶徒猛地一棍击打过去,大皇子当胸受击,仰面朝天摔倒在地。
此时侍卫首领韩让才率人赶到,见状他抽出腰间配刀迎了上去挡在了凶徒和大皇子之间,挡住了凶徒的第二击。只觉那棍棒打过来如同泰山压顶,即使是他也承受不住,被硬生生打得连退好几步。侍卫们围杀了此人约摸一刻钟,才瞅中一个机会打掉了他手里的木杖,将其按倒在地抓住。
韩让用刀压在此人脖颈上,厉声喝问:“你是何人!?”
慈庆宫有刺客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元帝处。元帝震怒,令巡视皇城御史将男子提至法司审问。
翊坤宫里,皇贵妃焦急地等待着消息,孙公公屏退众人进了内殿。皇贵妃希翼地看着他:“如何?!”
孙公公道:“娘娘,那人被韩让抓了,眼下已经提去了法司审讯。”
皇贵妃的面色变得狰狞,用力一拍扶手:“废物!一个个的都是废物!”她扭头看向孙公公,“慈庆宫那边什么情形?”
“那边封了宫,眼下被巡城卫团团围住,没法探听里面的情形。”孙公公道,“不过圣上急召太医院的院判入宫,大皇子似是受到了惊吓。”
皇贵妃道:“他可会招供什么出来?”
孙公公摇头:“娘娘,他全家人的性命都捏在我们手里,不敢说什么。”
皇贵妃厉声道:“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
孙公公弯下身子:“娘娘息怒!”
皇贵妃怒视着孙公公:“既然事情没有办成,那就把后面的马脚清理干净了!”
孙公公应下:“是!”
慈庆宫。
大皇子躺在床榻上面若金纸,他的胸前凹下一块,唇角边全是带血的沫子,他的胸膛不正常的起伏着十分急促,手指虬曲用力,不自觉地痉挛着。
太医院的院判带着一众部下忙的团团转,额头皆是冷汗。元帝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这个一向不喜欢的庶长子。从他出生起,他就很少见他,只有宫里阖宫团圆的大日子他才会出现在他面前。不知不觉间他已是个半大的少年,看着那张和自己有几分肖似却格外年轻的脸庞,看着他痛苦得无法呼吸憋成了青紫色的脸,元帝暴怒地一掌推翻了身侧的瓷瓶:“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为何不救他!”
碎瓷飞溅到刚刚迈进大门的王皇后脚下,让她的脚步顿了一顿。一屋子的太医尽数跪了下去,院判惶恐地开口:“圣上!大皇子被打断了胸骨倒插进了内腑,怕是,怕是……”
床上大皇子急促地喘息着,面色越来越紫,眼看着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他唇边的血沫子越来越多,冒着泡顺着他的唇角流下,染红了衣裳染红了床被。
元帝如遭重击退后一步跌坐在木椅上,王皇后迈步上前担忧地扶住他:“圣上!”元帝傻了一般呆呆地看着床榻上的大皇子,皇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大皇子向着他努力地伸出了手,伸着伸着突然落了下去,再不动弹。
他的脸是恐怖的紫色,眼睛里的亮光消失,渐渐化作死灰色。
院判膝行过去查验,悲痛地俯首在地:“圣上!大皇子……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