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婉站在长廊尽头看着这一幕,身旁的李秋涟看了看前方又看了看曹婉的脸色,怕她生气赶紧找补道:“小儿女玩闹罢了。”
李月桦看见曹婉的身影停下了拳脚:“娘。”
院子里几人闻言纷纷同她行礼:“夫人。”
曹婉看着女儿,她站在那里,面上带着笑容,脸上红扑扑的,是健康的血色,因为方才的运动她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精神,眼睛里散发着光彩。
这样的女儿还是小时候在边城的时候,她曾见过。自从入京以后处处拘着她,她慢慢从一个野丫头变成了一个行差踏步都没有的大家闺秀,而此时的她破除了那层层捆缚在她身上的无形束缚,做回了她自己,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曹婉拿出手帕替她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淘气。”
见她言语中并没有责怪之意,李月桦眼珠一转,悄悄看了顾林书一眼,这一眼灵动无比,让她整个人变得无比鲜活。
顾林书如遭雷击,认识她以来,她一直都是美丽而冷漠的,带着大元贵女的高贵和距离,从未露出过这般小女儿的姿态。像是融化掉了她躯壳外的一层坚冰,露出了冰层下真正的自己。
“夫人。”刘一道,“段大人一早去提审葛成义,此时恐怕还没有结果,夫人不如去花厅坐一坐稍候。”
曹婉感激道:“多谢镖头。”
“别看了。”顾十凑到顾林书身旁,用胳膊顶了顶他,“人都走远了,还看什么?”
顾林书没有搭理他,转身往房间里走,顾十追了上去:“九哥,你说以后你会不会被嫂子管得死死的?看你这样子,日后恐怕是休想纳妾哎哎我错了……”
顾林书一把搂住顾十的脖子,用力夹着他一下一下拍着他头顶一边往前走,顾十手忙脚乱的挣扎个不停,“九哥饶命,九哥饶命……”
地牢里倾泻火把的灯光,段文珏走到牢房前,看着里面的葛成义。低矮的地牢里,他不得不蜷缩着身体陷在黑暗中,地上污水横流,看不见的地方隐约听见老鼠在吱吱的叫着,地牢里潮湿阴冷不见一点光亮,短短两日时间,葛成义身上的意气风发消失殆尽,看见灯光,他急促地上前抓住栏杆恐惧而渴望地看着外面的人:“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段文珏没有说话,站在地道里看着葛成义。地牢深入府衙地下,如果没有照明,这里长年深陷黑暗之中,绝对的寂静和黑暗轻易就能摧毁普通人的意志。
段文珏道:“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知道范阳侯府和广宁伯府家眷的行踪?”
葛成义一窒,抓着栏杆看着段文珏没有说话。段文珏道:“事到如今,你若是老实地说了,或者还能少受些苦楚,若是不说……”他没有说下去,葛成义却露出了恐惧的神情。
“我原也将信将疑!”葛成义赶紧道,“有人将消息传进来,说侯爷的家眷到了峡州,我令人搜查了几日都不见行踪,听闻苏氏镖局护送一众女眷,原也是碰碰运气,不成想歪打正着。”
段文珏微微眯起眼睛:“谁送进来的消息?”
段文珏站在地牢门口,地牢里的潮湿阴暗恶臭仍像看不见的毒蛇一样缠绕在他身上,他闭起眼睛沐浴在阳光下,感受着太阳慢慢驱散身上的阴冷,仿佛才从地狱回到人间,身上一点点的回暖。
他慢慢走回府衙,侧院花厅里江俪正在同李月桦下棋,江俪不敌,赶紧从棋盘上拿走了两子:“不算不算,重新再来!”
李月桦道:“我让你半子便是,你这般耍赖,怎么玩?”
她们都褪去了平日里穿的锦缎华服,穿着普通的粗布衣裳,脸上没有胭脂,头上身上不见钗环,朴素地一如寒家女子。即便洗净铅华,花窗框着俩人,仿佛一幅画。
窗外恰有一株紫玉兰,正是盛开的时节,玉兰、花窗、李月桦,三重纵深的场景融合在一起,如同有人拿了刻刀凿刻在他心头,每一下落刀都让他心血飞溅。
感受到他的注视李月桦抬起头了头,段文珏站在玉兰树下,似近还远。她站起了身:“四哥哥。”
江俪闻声回头:“四哥哥!”
段文珏迈步进了花厅:“七妹妹,可否容我同八妹妹说两句话?”
江俪闻言有些为难地回头看了李月桦一眼,犹豫片刻避到了花厅外。她心里有些担心没有走远,就守在花厅外的长廊上。
江俪出去的时候闭上了花厅的雕花木门,屋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清晨的阳光透过花窗洒进来,在地面上描摹出花窗上的各种图案。
一只麻雀不知室内的暗潮汹涌飞到了窗台上,歪着脑袋打量着屋里仿若雕塑般一动不动的两人,片刻后又扑闪着翅膀,扑棱棱地飞向了院子里的大树枝头。
阳光流泻,鸟儿轻鸣,屋里的两人却沉默不语。
原本坐在回廊上的江俪看见长廊拐角过来的顾林书和顾十,猛地站起了身,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莫名地觉得心里一阵慌乱:“顾……顾九哥?”
顾林书停下了脚步,上下打量她一眼:“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江俪看见玉兰树上的麻雀,“我在这里看麻雀!”
江俪笑得十分心虚,顾林书停下脚步视线落到她身后花厅的大门上。
江俪下意识的挪了挪,挡住了他的视线。
顾林书皱起了眉头。
花厅的雕花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段文珏迈步而出:“顾兄。”
顾林书回礼:“段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