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安澜感深肺腑。
心情无比复杂。
她这个假儿媳,迟早要离开,忽然有些舍不得。
"阿婆别这么说,你也是世上最好的阿婆!"安澜随着梅娘哭哭啼啼。
檀昭好一阵劝她们不哭后,吩咐侍女端上丰盛的素食:菘芥粥、东坡羹、清蒸竹笋、芙蓉豆腐、素鸡、素鱼、素羊肉……
安澜:……
很想继续哭。
如此喜事,本该大鱼大肉大酒痛快吃喝,庆祝一番。
可每回祈福,便需斋戒三五日。
老天爷哪,即生素,何生荤!
晚膳后,梅茹心疼儿子太过劳累,催着他们小夫妻回房休憩。
安澜亲手燃上安神益眠的婴香,少顷,屋内麝香兰雾,沁人心肺。
"官人坐着歇会儿,我给你按摩放松下。"
晚膳期间,安澜便注意到了,檀昭时常蹙眉,许是头痛,却强忍着不动声色,吃得也少,看似没胃口。几日不见,他确实清瘦许多,下颌尖尖的,眼窝微陷,五官越发深邃。明明憔悴了些,气质反倒更加俊逸出尘。
也不等他答话,安澜走到身后,伸手轻按他的印堂穴,继而慢慢推至太阳穴,来回几番。接着又从太阳穴、百会穴,直到风池穴,来回轻轻按着。从前她自己头痛时,便是如此按摩缓解。
"我至今还未缓神,阿娘能够重见光明,看她言笑晏晏,此般恬熙,足慰平生。"檀昭幽幽说道,魂儿轻飘飘的。
幸福。
这词他许久忘了滋味儿,丢弃在阴郁的心海里。
现下转在舌尖,蓦然觉得,原是五彩斑斓,甜美忘忧。
檀昭的眉目渐渐舒展,仰头看来:"可以了,多谢娘子。自从你来了,一切渐好。"因为他仰头说话,声音比往常还要低沉,带着说不清的魅惑。
那双神韵别致的凤目微微上挑,尾梢泛红,眸中水光涟漪。
卿面桃花,公子无双。
安澜蓦然手心发烫,顿了稍许,移步坐到桌旁,沏上两杯暖胃茶。
"官人客气了,自家人,不必言谢。"她也是得了意外好处,家,住在檀府做任务,竟然尝到了家的感觉。无心插柳柳成荫。
安澜捺住心绪,见他舒服了些,问道:"那个刺客的案子,官人查得如何了?他背后是否有人指使?"
檀昭端正身姿,神色恢复平静:"人都抓住了,主谋是朝廷内部的官员,你不用担心了。张勤的禁军明日离开,无需继续守在檀府。"
他没有细说户部崔侍郎的案子,一来这事属于宫中机密,暂且不可透露风声;二来,他不想让妻子担忧同是户部的沈博文。沈博文昨日病痛,卧病在床。檀昭揣测,真相或许没有这么简单。
事情只能一件件来。今上颇为重视欲城的改革,想要趁热打铁,继续扩大清理,檀昭日夜忙碌,与宰执及六部大臣共商对策。
他还要提防一事,功高震主,因为近来流出某些闲言碎语。
累极了。
安澜陪他默默喝茶,似乎能猜到他心里所想,时而觑他一眼,不知为何,目光停留于他的鼻子。
鼻梁又挺又直。
花姐姐说,男人天赋异禀,观鼻即知。
唔,瞎想啥呢!都怪花姐姐,每番见面聊男人!
蓦然那人唇角微微翘起,安澜吓了一跳,以为他会读心术,赶紧扫除脑海里乱七八糟的念头。
"这件事里,最蹊跷的,还是那位救出少女的神秘侠客。我估计,送到檀府的刺客也是他抓的。"檀昭淡淡说道。
安澜的心刚缓下来,又被提起,打探道:"为何这么说?"
檀昭呷了两口茶,缓缓分析道:"两件事情,看似毫不相干,却发生在同一天,同一酒楼。少女们是在傍晚被送至开封府,吴氏稍微晚些被送至檀府,差不多的时间,巧合太多,是为蹊跷。再者,官兵调查后,说那日酒楼发生一场恶斗,事由吴氏与那神秘公子的小厮对赌,闹架开始,发展成众人混战。事后,少女们也不见了。因而我猜测,这些皆是那神秘人布下的局,目标就是擒拿逃犯,顺道救出了少女,一箭双雕。至于他为何这么做,许是行侠好义,或者,他本身也掺入在其间。"
好聪明,不愧是御史大人。
安澜暗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