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安澜应道,将小榻置于床前,背着那人抹尽眼泪,"好了,这下我可以睡在你床边,时刻守着你。你若疼了,渴了,饿了,便哼一声。"
这是第几回?
彼此欠来欠去,纠缠不清。
檀昭乏力地伸出手,牵住她的手轻轻摩挲,光看着是不够的,他必须碰触她,只要一丁点儿就好。一寸肌肤,一缕发丝,抑或仅是她袖口的一片布帛。体味她温热且跳动的血脉,彷佛唯有这般真切的触感,才能确认她并非幻影,才能一点点慰平他心底所有的焦躁不安。他委实害怕,又会似大梦一场,转眼那人儿便消失了。
不过最大的问题却是。
现下,安澜不再是真正的檀夫人。她顶着丫鬟身份,还得躲躲藏藏。偶尔俩人一道儿举动亲昵,又生怕被人瞧见,心怦怦跳着,当真偷情似的。
五日后。
安澜端着热水走来,打算给檀昭擦洗身子。走近时,她瞥见一道披着狐裘的倩丽身影正驻足于门前。
踌躇那位正是沈清婉,拢了拢云鬓,转过头来。
俩人恰好打了个照面。
"你是?"沈清婉诧异——
作者有话说:为人老实本分?笑死。安安最不老实了。
第64章撒娇娘子多疼疼我
安澜赶忙低头,心怦怦跳着。檀府仆役十来位,沈清婉在那将近一月,应该挺熟络了,这回不好隐瞒。
"你是谁?为何会在这儿?"沈清婉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打量这位陌生侍女。
檀昭闻见门外动静,像似沈清婉的声音,赶忙用力撑起身:"阿朱,阿朱。"
安澜朝沈清婉福了福,抬起脸,挤出一双斗眼。
好丑!
沈清婉吓了一跳,嫌弃地别开脸,只觉得多瞧一眼会脏了自己的眼睛。
安澜乘机端水溜到檀昭跟前,细声提醒:"她来了。"
檀昭撑身坐起来,后臀一阵一阵的痛,瞥见安澜满面愁容,便知她为他担心呢。檀昭挽了挽唇,用目光示意她别担忧,解围道:"我渴了,今日嘴里苦涩,想喝茉莉花茶,若这里没有,劳烦你出去买些回来。"
安澜颌首退下,对着前来的沈清婉又福了个身。
沈清婉蹙起秀眉,躲开她,急步行至床前,将目光凝聚在檀昭脸上。
这般美貌看着舒服多了。
男人穿着素白衣裳,额间束了一袭月白抹额,墨发披肩,脸庞清瘦,鼻梁高挺,眉眼更为深邃,漫入窗棂的光线映亮他侧颜,一半明,一半暗,像一具雕琢精美却也玄妙莫测的神祇。
沈清婉一时竟有些恍惚。
檀昭暗自忍痛,身子坐得端直,他绝不想让厌恶之人窥见他的虚弱时刻。檀昭眸光移去,适才那双凤目眼波涟漪,停留在沈清婉身上那一刻,瞬息凝滞。
"你怎么来了?"
檀昭声若寒泉漱玉,周身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凛冽。
仅仅一个你字。
沈清婉心里不悦,嘴上敬道:"妾身刚从父亲那里得知实情,我都晓得了,很是焦心如焚,打听到官人暂居之处,赶来探望。官人的身子……尚且受的住么?"
"死不了。"檀昭淡淡敷衍。
入狱至今,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沈清婉。眼不见心不烦,何况他不善圆滑。
沈清婉紧绷的身子颤了颤。不过她依旧是檀昭名正言顺的妻子,恼也恼不得。
沈清婉瞧着边上那盆尚且温热的水,脑海闪过帮他梳洗的念头。可转念又一想,这是下人干的事儿,她怎可脏了手。她目光飘移,接着打量檀昭床畔的那张小榻,应是那个叫阿朱的丑丫头睡的地儿。虽有一副屏风隔开,可见着也显亲密。
眼见自家夫君对着一个丑陋侍女倒挺和气,待她这位夫人却是冷若冰霜……
沈清婉始终没法咽下那口气,明知不是时候,偏生挡不住怨念,问道:"那个女人,她究竟哪里比我好?"那个"她"另有所指。
檀昭吃惊:"沈清婉,你不思自己之过,反倒质疑他人?"
沈清婉嗔道:"我错在哪里?我才是有苦难言!那女人来路不明,身份卑微,当初她花言巧语骗了我爹许多银两。她接近你,仅是为了钱,现下畏罪潜逃,害得你为她受苦受罪,究竟她好在哪里,值得你这么做?!"